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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本要黯淡溃散的灵魂重新燃起了倔强的生命之火。
他可以平淡地接受死亡,但却无法接受自己死后,好不容易消弭的灾祸重蹈覆辙。
“不行,那不是人类可以承受的……”
“我可以。”
“是你难以想象的痛苦,会让你无时无刻不想着一死了之,但那个时候,想死去也会是奢望——”
“没关系。”
肉.体比世间万物都要脆弱的人类依然如此平静:“都已经到这一步了,总不能功亏一篑。”
他又说了一句话,也就是这一句,让不由自主多管闲事到这一刻的神彻底哑然,再也无计可施。
“我有多么想获得说出那一句回应的资格,只有您知晓。”
“……好。”
就是从此刻起,独属于某一个人类的新的磨难开始了。
塔希尔破败的身体已然不能使用,滞留在人间的神想了个极其费力的方法。
它先把一部分诅咒强行塞给了蛇杖,还剩下极其庞大的一部分,就由它用自己剩下的神力来改造人类脆弱的肉身,将其改造成一具类似于容器的空壳,专门将余下的诅咒用来封印。
除却还有意识,人类的机能基本上全部失去了。取而代之,这具容器可以长存,将诅咒封印到他不愿意再封印的时刻,亦或者——
等到很久很久很久之后,诅咒被时间消磨殆尽。
塔希尔依然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局。
他出乎意料地没有留在远方,而是回到了底比斯,随意寻找了一座位于乡间的神庙。
“我犯下了诸神无法原谅的过错。为此,我的余生都将侍奉在拉神的神像前,祈祷太阳的光耀永存,为不肯承认错误的自己赎罪。”
他承认,他有罪。
可他不愿意纠正这个错误,所以,就这样吧。只有这样做,才是最优的选择。
从此,不知名的陈旧神庙中,便多了一个无人知晓来历的祭司。
确实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因为他出现得无声无息,存在感极其微弱……
最关键的是,这座破烂的神庙多年无人修整,依附神庙的匠人早已散去,僧侣们也卷走钱财一哄而散。最后还留在这里的,就只有他一个祭司。
附近的村人们隔了许久才发现他。
贫苦的人们需要精神寄托,也需要祈求祭司的帮助,所以,渐渐地有人前往。
他们看不清这个祭司的面容,因为他始终披着破破烂烂的灰色亚麻长袍,能依稀看见的手臂表面全是黑色的伤疤。
他好像很苍老,因为能听到的声音是沙哑的,比石子摩擦地面发出的声响还要吓人。
大人们觉得这个祭司有点可怕,去了一阵又不敢去了,反倒是村里的一群小孩子会悄悄跑到神庙去,听祭司爷爷讲故事,还能跟着祭司爷爷学写字。
可能孩子的直觉更为精准,他们不会被外表所迷惑,只觉得那长袍之下的人格外温柔,待在他身边格外温暖,便经常赖在那里,赖上一天都行。
哦,一天之中唯独有几个时间,他们不能死缠烂打地待着。
大抵就是清晨,中午和晚上。
这个祭司严格遵守侍奉神的礼仪,每日都会按时进行侍神的仪式。
破神庙得不到黄金珠宝的贡品,那他就一切从简,只细致地为表壳都要脱落的神像擦拭表面,再更换新衣。
做完这一切,跪在神像前无声地沉默着,他才会起身离去。
日日如此,一年复一年,待到听他讲过故事的孩童长大成人,渐渐把他遗忘,也没有一日中断。
而这漫长的“赎罪”显然还要无休止般地继续下去。
人们以为破败神庙中的祭司换了几代,可事实上,留在那里的一直都是一个人。
老祭司的日常毫无乐趣可言,毕竟时间越往后,连附近的村庄都落败了,村人们搬往了别处,神庙几乎无人再来。
对此他无甚在意,总归是在黑暗中待久了,四周有没有声音,能不能见到太阳,对他来说都没有区别。
身边的神在将仅存的力量赠予他后,便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或许它还在,可他却再也看不见了。
唯一的——只针对他而言,唯一的声响,大概就来自于还跟着他的蛇杖。
这能有什么办法。
“你死不掉,我们的契约也解不掉,本大爷除了整天对着你发呆还能干啥!哦,睡觉!”
倒也不是说说,吸收了诅咒后,似是有什么后遗症,蛇杖整日昏昏欲睡,只有极少数时间会醒来,一醒就对着宛如死水一潭的祭司一顿痛骂:
“还想不开!那小子除了是个法老以外,有半点值得你高看的地方吗!我要是你早就气死了!”
“本大爷明白了,你这个蠢蛋的脑子一定是木头做的。自愿受这个苦,行吧,你都约等于永生了,还要缩在这种鬼地方罪上加罪!嚯,懒得理你!”
“一觉醒来你还没死得了,行了吧,够了吧!多少年了?我真是服了!你就不能换个地方待着吗!”
好,祭司好歹听了它的话,换了个地方。
他的下一个落脚处是一座新建成不久的神庙,据旁人说,这是当朝法老为彰显神威,亲自下令建起的恢弘神庙。
里面不仅供奉了以太阳神为首的众神,法老自己的神像也在其中,与拉神并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