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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花的花瓣上托起了莹莹一颗露珠,在被碰到后不住摇晃的过程中,这颗露水便顺理成章地浸没到了白袍一角。
    这个祭司就是他自己,塔希尔非常清楚。
    没有产生失忆人士常有的“原来过去的我竟然是这个模样?”的惊讶,他极为平静地接受了。
    顶多出现了一点若有若无的恍惚,看到如此光鲜亮丽的“自己”,隐约觉得,与现在的“自己”相隔了并不知几年或十数年的时光。
    可能要有几百年,几千年那么长才是正常。
    恍惚太久当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紧接着,仿若凝固了的这个绝美画面便出现了变化。
    盛开着莲花的池塘附近,很快就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那人似从颇远的地方急匆匆地赶来,由于生气,恼怒,还是别的什么情绪,迈到最大的步伐跨越了两人之间相隔的大半的距离。
    他走来,身边带起了很是凌厉的风,正如塔希尔无法看清的那双金眸里忍不住浮现的恼意与焦灼。
    挂在披风尾端的金饰哗哗地脆响,男人耳下的长坠也在激烈地摇晃。
    很快就过来了,但这个人出乎意料地没有直接走到面向池塘静立不语的金发祭司身旁,而是带着一丝难以觉察的迟疑,最终恨恨地停在了距离前者还有数米的地方。
    他开口,跟就在前方的祭司说话。
    交谈的内容……反正就是那一些,并不值得一一详尽述说。
    只要知道两人这一次会面,彼此都没有看见对方的脸,又因为没说几句语音就变得激烈,最后也是理所应当地不欢而散就行了。
    “激烈”的其实只是单方面。
    祭司从始至终都不曾回头,背对着忍无可忍才找到这里来的那个男人,语气也是始终平淡,不加以起伏。
    就是这个态度,让本就对他有意见的男人彻底气愤了起来。
    原本还能够好好说话,和气交谈的机会因此失去,男人有想过要控制住自己不要生气也不要焦急,可到底还是无法忍受。
    捏紧拳,蒙上一层的面上神情几度变幻,最终只能咬牙,用不得不激烈的言辞来质问祭司。
    他问他为什么非要和自己闹到这个地步,如果是单纯是因为不想接受自己的示爱,那么这个理由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抛去我单方面产生的爱,我们还是亲人,还是挚友,没有其他人能横挡在我们之间。无法理解……余完全无法理解!塔希尔,你怎么了,你到底在想什么!’
    男人的怒意和终究掩饰不住的失落就从这句质问中不禁流露。
    由此可见,他是真的无法理解,怎么都想不通,他们二人的关系为何会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冷凝,几乎要与陌生人一般无二。
    放下王的尊严,主动来到这里问出这个问题,便是男人最后试图挽回的尝试。
    这样的待遇只有一个人能够拥有,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王将他看得比自己的尊严更重。
    可是,都这么做了,都这么说了。
    男人此行的目的仍旧没有达成。
    祭司的心不知为何如此冷硬,不仅不愿意回头看他,还用无比冷淡的三言两语将他所有的冲动挡住,换来的只有一片浇灌心头的冰冷。
    ‘……好,余明白你的意思了。’
    也用一句话拉开两人之间本就出现了裂痕的遥远距离,男人没有停留,带着阴沉的表情径直而去,雪白披风被决绝的举动拉扯出了极为僵硬的轨迹。
    这个梦,最为激烈矛盾的剧情就只限于此,后面便没有了什么称得上起伏的变化。
    画面还是固定在了天空中阳光明媚的池塘边,金发的祭司也还是静静地站立在原地,目光投向好似并无特殊之处的远方,不知在哪里聚焦。
    旁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他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冷漠至极,正应了方才愤怒离去的那个男人脱口而出的话。
    然而,还是有人能够发现其中存在的些许异样。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清晰意识到自己身在梦中的他“自己”。
    塔希尔注意到了,金发祭司在背对着质问自己的男人时,给出的背影淡泊平静,正面相差无几,可也并非全无破绽显出。
    虽然只有很难察觉到的些许,祭司的眸色变得黯淡了一些。
    他将身后之人的话语全部收入耳里,不过是习惯了掩饰和克制而已,其实心中并非无动于衷。
    ……啊,对。
    看似无情,实则比谁都能理解此时已经离开的那人的心情。
    金发的祭司不用回头去看他,就想象出了他在说这些话时脸上的表情。
    一定非常失望吧。
    从努力压抑不让颤抖的声线里,还蕴藏着无法表露出来的痛苦。
    男人以为不会被发现的这些细节,祭司全都知晓,只是不能展现出半分。
    因为天还大亮,太阳高悬于头顶,如同神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人间的双眼,即使只是千丝万缕之一的极小端倪,也会被轻易发现。
    这个祭司在心中警告自己必要言行谨慎。
    即使要做到这一点,就定然会让身边最亲近的人误会。
    即使要将这一点做到完美,就必须收敛住自己所有的情绪,让自己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