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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省新城区燕凤路107号,那里,曾是云向光,真正的云向光,小时候居住过的地方。
在南省工作的七年里,齐耀辉但凡有空就会去那里,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他一直期盼着,或许有那么一天,有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陌生男人会找到这里,告诉自己,这里曾经是他的家,他想找回自己的家人。
然而,时间一天天地过去,齐耀辉眼睁睁地看着这条原本破旧的老式居民街根据南省的规划安排,拆迁、翻新、改建,变成一条专门接待外来游客的民俗街,变得面目全非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原来的影子。
对此,齐耀辉愤怒却又无力,一切都变了,而他却仍留在原地。他不是害怕被留下,他是怕有一天弟弟回来的时候会找不到家。
而现在,齐耀辉调离南省也已经三年了。三年后再回到这里,燕凤路这条民俗街俨然成了一条网红街,是外来游客来南省打卡的圣地。
望着街道上摩肩接踵的人流和一个个盛装打扮自拍留念的游客,齐耀辉的心底唯有淡淡的悲凉挥之不去。但这份悲伤已跟随齐耀辉多年,还能触动他却已不能触痛他。他甚至,低头笑了笑,这才信步走了进去。
穿过整洁的青石板路,来到107号门前,那里人声鼎沸、香气四溢,门楣上巨大的“古法火烧饼”五字招牌引来了长长的队伍。显然,这里又是一处外地游客必须打卡报到的网红小吃店。齐耀辉目瞪口呆地看了一阵,只觉恍如隔世。
又过了一会,一个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色T恤衫灰色长裤的熟人手里捧着一只刚出炉的烧饼从店内走了出来,望着他低头看着烧饼时那兴致昂然的眼神,齐耀辉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忽然觉得,有点饿了。
于是,齐耀辉毫不犹豫地走上前,拦在对方的面前,低下头,在那刚出炉的烧饼上大大地咬下一口。
猝不及防的年知非低头看了眼缺了个半圆的烧饼,又抬头看看齐耀辉,再看看他的烧饼,嘴巴渐渐张成了一个O型。
“……还不错。”齐耀辉好笑地看着目瞪口呆的年知非一边咀嚼,一边评价。“不是很甜,虽然不正宗,但更适合大众的口味。”
下一秒,回过神来的年知非匆忙将手上的烧饼拍进齐耀辉的胸口,又箭步窜回店门口。“老板,再来一个。”
“排队啊!”可不等老板搭话,长长的队伍已齐声谴责。
“我才刚排好……”年知非为自己辩白。
“那也要排队啊!”队伍并不买账。
拿着烧饼站在一旁的齐耀辉扭头看了眼这至少七八米长的队伍,上前一把勾住年知非的脖子,把人拖走了。
见到齐耀辉将那已经被咬过一口的烧饼递到他嘴边,年知非即刻坚贞不屈地撇过脸去。
齐耀辉叹了口气,随手将那烧饼掰成两半,又将没被咬过的半截递回去。“这样可以了吧?”
年知非这才一脸委屈地接了过来,看看手上那只剩下半个手掌心大小的烧饼,他忍不住心疼地说:“我排了半个小时……”
“那就谢谢啦!”齐耀辉毫无诚意地随口道谢,迅速换了话题。“怎么跑这边来玩?要看南省的民俗特色,你该去老城区啊!”
年知非低头咬了口烧饼,咽下后才不慌不忙地答道:“才一天的时间,我随便逛逛。”
虽然知道年知非没有控诉的意思,但齐耀辉仍是耐心解释道:“于局昨天打电话给我,警察总部派人到海城视察工作,下星期就到了。正好赶上这桩劫机案,我们早点回去,说不定有机会见总部的大佬,对你以后的升职有好处。”
说着,他又一拽年知非的胳膊。“走吧,趁还有时间,哥带你去逛老城区,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南省!”
不到三个小时,齐耀辉就后悔了。
年知非大概是八辈子也没出来旅行过一回,难得赶上一次就跟脱缰的野狗一样撒欢。看什么都兴致勃勃,吃什么都绝顶美味,买什么都好便宜买买买!小小的一个南省古城,明明半天就能逛完,结果三个小时才走了两条街。从烤豆腐吃到八宝饭,从布农铃买到咖啡豆,在年知非眼里就没有一件东西是不好的。若非齐耀辉拼死拦着,年知非甚至差点给总队的同事们一人买一身民俗服装回去。
“……这个是什么?”
见到年知非又停在一家纸坊的橱窗前探头探脑,齐耀辉终于忍无可忍地插到年知非的身前。不等他反应过来,齐耀辉一弯腰、一伸手,一把将年知非拦腰扛起。
真特么心累!带小朋友去春游也不过如此了吧?齐耀辉忍不住暗自感叹。
“啊!齐耀辉!你干什么?”被齐耀辉扛走的年知非连声惊呼,“快放我下来!”
齐耀辉充耳不闻,迎着落日大步向前。“很晚了,饿,哥带你去吃饭。”
注意到路人皆对自己指指点点,年知非脸都红了,挣扎着喊:“吃饭也先放我下来啊!别人都在看我们,好丢脸啊!”
齐耀辉闻言,不但没把年知非放下来,反而很大力地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两下。“你乖乖的,哥不累!”
听到身边传来清晰的窃笑声,年知非忍不住埋头进齐耀辉的后背。隔了一会,他终于压低声冷冷说道:“齐耀辉,你是选择放我下来,还是我摔你下来?”
齐耀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