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有了新人忘旧人
“魏舍人,别来无恙啊!”
王体乾可能是第一次出关,不太适应关外的苦寒天气,冻的不轻,两个耳垂都结了疤,上下嘴唇也满是裂口。
“王公公,这是哪阵风把你老吹到关外来了?…”良臣翻身下马,态度无比亲近的走向王体乾。
这不是外人,当初可是王体乾大老远跑肃宁将良臣带上京的。并且,这位是二叔的左膀右臂,虽然,最后叛变革命了。但这也不能怪他,毕竟大难临头夫妻还各自飞呢,况人一太监。
崇祯个愣头青,磨刀霍霍的,那架势,谁见谁哆嗦。
强求人王体乾陪着二叔一块黄泉游,也未免不厚道。
“什么风,春风呗。”
王体乾哈哈一笑,事实上他如今还是个没职事的伙者,当不得魏良臣“公公”一称,可是也快了。等回了京,贵妃娘娘那里铁定对他会有安排,要不然,也不会接连点他两次出京办事了。
这,可是简在贵心噢。
“魏舍人,好事,贵妃娘娘吩咐咱家来接你进京呢。”王体乾越看这小家伙越欢喜,小案首真是他的福星。
“公公是来接我进京的?”良臣着实震住了,震惊的原因不是王体乾来接他,而是贵妃娘娘让人来接他。
蒋方印也是暗自一惊,虽早知这魏舍人很得贵妃娘娘欢心,但今日由宫中来人道出,还是让他心中一荡。
娘娘这条船,不好上啊。
良臣琢磨着郑贵妃这么巴巴派王体乾来接他,肯定没好事,指不定就是那小国舅郑国泰打江南回了京,惦记着自己帮他姐姐“翻案”搞宣传呢。
自个真要接了这差事,办不好肯定不行,但办好了麻烦就大了。
要明白,他魏舍人大象粗的金大腿可都是朱常洛那边的,而不是福王朱常洵那里。
所以,郑贵妃的名声要是彻底转变,连带着朱常洵这福王形象肯定也变得上佳,那样一来的话,要是郑贵妃贪心不足,还想再争一争国本,良臣到时站哪边?
站贵妃那边,二叔完蛋,西李完蛋,巴巴也完蛋。大象粗的金大腿瞬间就成了蚊子腿,咬一口都摸不着边。
不站贵妃那,站朱常洛那,贵妃那里能有他的好?
万历一天不死,这大明朝的话事人就是他和郑贵妃两口子!
自古至今,有小弟不跟大佬走,还能混得潇洒无比的么?
你道龙头棍是那么好交出来的么。
这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着实叫人为难。
蒋方印在边上羡慕,魏舍人却是苦上心头,心境完全不同。
“这事不急,咱家知道舍人刚从建州回来,肯定有事要办,咱家就在驿馆侯着,舍人忙完告诉咱家一声便是。”
王体乾颇是体贴,留了足够时间让魏良臣处理事务,说完轻声一笑,说不打扰舍人公务了,便自个回了城。驿馆在哪,不需他多说了。
熊明遇等人从后面过来时,正好看到离去的王体乾,又见魏良臣站在那里发愣,都是奇怪。
蒋方印忙向熊明遇、尚伯芝以及那个李家的千户打了招呼,态度和蔼的很。尚伯芝知道这人是老恩主的幕僚,不敢怠慢,抱拳回礼。李家那个千户如今不知自己前途如何,急于去找五爷李如梅,所以点了点头后便道声告辞,径直进了城。
尚伯芝见了,不由冷笑一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从前你李家的人横的不像样子,拿鼻子看老子,现如今,却轮到老子来看你喽。
蒋方印不以为意,李成梁虽然走了,可李如梅这辽东总兵还在,眼下巡抚大人手头事太多,暂时还顾不上李如梅。不过等巡抚大人忙完这阵,李如梅这辽东总兵也应该让位了。
杨镐的意思,似乎有意上书朝廷奏请麻贵出镇辽东,此事若成,杨镐在辽东手脚便能更加施展的开。
东李西麻,李成梁虽走,诸子及旧部却在辽东盘踞,根深蒂固,单凭杨镐一人想要让李家彻底服输很难。但若有麻贵相助,此事便容易得多。
熊明遇不识得蒋方印,但见尚伯芝和魏良臣对他都很气,也猜到此人恐怕是杨镐的人,故而略微点了点头。他是正牌进士,又是兵科给事中,京官清流,对一个没有官职在身的人施以此礼,已是难得。
蒋方印忙做出一脸受宠如惊的模样,与熊明遇气几句,等熊明遇带着随从进城后,脸色却冷了下来。
尚伯芝见蒋方印似有话与魏舍人说,也是知趣,带着部下进城。如今老恩主做了巡抚,他自是不必再回上榆林堡。想来,有关他的调令老恩主已经办妥。只是,那日魏舍人与他说的驻防建州一事,他却是有些上心,就是不知魏舍人是随口一说,还是真心有此念头。
“巡抚大人两天前去了陆河所巡视,须明日才能回来。大人嘱咐,若舍人归来,且在城中稍等,他有事与舍人商议。”
良臣注意到蒋方印转达杨镐的话用的是“商议”二字,而不是“吩咐”,顿时明白杨镐清楚,他这便宜学生并非其部下,交接完建州的事务就要回京的。
这个细节让良臣对杨镐的细心高看了一眼,猜测杨镐有什么事要和自己这个小舍人商议的。或许,他不是想和自己商议,而是借自己的口向郑贵妃,亦或万历商议吧。说一千道一万,他魏舍人自身还没有值得辽东巡抚和他商量的价值。
“巡抚衙门设于辽阳,宁远伯归京之后,朝廷暂无意再任辽东都司,故巡抚大人年前便在沈阳开署办公,待年后再搬至辽阳。”
蒋方印简短说了下情况,然后告诉魏良臣住处已经安排好,现在就可去歇息。这一路良臣也是累了,正想睡个好觉,当下也没意见,跟着蒋方印进了城。
到了住处后,蒋方印就见魏良臣的随行抬了四个大箱子进去,他知道其中定是贵重之物,但知趣的没有多问。可随后又有一梳着女真发式的女人从车中走出,不知所措的站在马车边看着魏舍人,倒真是让他开了眼界。
“那个…这个…这位是我在建州纳的侍妾。”良臣低声解释了下洛洛儿的来历。
“舍人纳妾是好事,少年佳人,郎才女貌…”
蒋方印何等妙人,当下就赞了几句,可再仔细一瞅,那侍妾看着怕不是二八年华,而是过了花信年华,眉目之间皆是熟透,不由对魏舍人的习好刮目相看。
硬着头皮送走一脸古怪模样的蒋方印后,良臣让郑铎安排人手住下,然后拉着瓜尔佳氏进了屋。
因为累,又冷的厉害,良臣没心思让瓜尔佳氏给他暖暖鸟,只要她陪自己上床睡下。不做事,也能取暖的。
这一暖,竟是不知不觉就天黑了。
迷迷糊糊的,好像有人掌灯在看着自己,良臣一惊,睁眼同时本能的坐了起来。
“有了新人忘旧人,魏舍人,你可是好的很啊。”
床边,叶赫东哥穿着一身白袄,随意的把玩着手中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