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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指了指耳放角落里的一大盆朱砂:“按娴妃娘娘的吩咐,都已经备下了。”
阿箬自知不能再辩,只得道:“皇上恕罪,当年是奴婢冤枉了娴妃娘娘。”
皇帝端了一盏茶,慢慢吹着浮沫道:“这个朕知道。”
阿箬又道:“是奴婢偷拿了朱砂混到怡嫔娘娘的炭火和蜡烛里,也是奴婢拿了朱砂染好了沉水香的气味,等着素心要搜寝殿时,偷偷塞在妆台屉子底下的……小禄子也是受人指使的,但不是娴妃娘娘。”
皇帝有些不耐烦:“这些朕都知道。”
如懿蹙眉道:“该往自己身上揽的都揽的差不多了。本宫还想知道,你混得了怡嫔的东西,却不能常常混进玫嫔宫里去,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皇帝啜饮着茶水,低头恍若未闻。阿箬睁大了眼睛惶惑的看着皇帝,皇帝只做未见。如懿缓缓道:“说与不说在你。反正你要把所有的事儿都揽下来,谁也拦不住。本来本宫可以留一条命给你,但是你非要认下谋害皇嗣株连九族的罪过,本宫也由不得你。”
阿箬死死地咬着下唇,唇上几乎都沁出了血,颤抖着喉咙道:“皇后,慧贵妃……”
皇帝幽沉乌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忌的光,徐徐道:“皇后与贵妃一向仁慈,你想要求她们,也是不能的。还是为你的家人多考虑吧。”
新燕忙在后头道:“小主,小主,您可千万别糊涂了。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求谁也不管用了,您做了什么就自己招了吧,别平白连累了旁人。便是奴婢,也只是伺候您而已,许多前事都不知道啊。”
皇帝即刻醒觉:“前事不知?那么现在的事,你又知道多少?譬如朕一直很想知道,是谁给娴妃在冷宫里的饮食下了砒霜?”
阿箬霍地抬头:“皇上,真的不是奴婢!真的!”
皇帝看着新燕道:“你说。”
“奴婢不敢欺瞒皇上,奴婢确实不知。”新燕忙磕了个头,怯怯地看了阿箬一眼,犹疑道:“但奴婢的确听说过,小主深以娴妃娘娘为恨,尤其是那次重阳冷宫失火,皇上见到过娴妃娘娘之后,小主就很怕娴妃娘娘出冷宫,几次在奴婢面前提起,一定要让娴妃娘娘死在冷宫里,没命出来才算完。其他的,奴婢也不知道了。”
阿箬的脸色越来越白,最后成了一张透明的纸,猛地仰起脸来,两眼定在如懿身上,恨不得剜出两个大洞来,道:“娴妃,我是恨毒了你,明明我聪慧伶俐,事事为你着想,你却凡事都压着我,欺辱我!你明明看出皇上喜欢我,却一定要拔除我这个眼中钉把我指婚出去。我得宠对你难道不好么,你也多了一个帮衬。为什么你非要断了我的出头之路呢?”
“皇上喜欢你?”如懿忍不住轻笑,“如今皇上也在这里,你可问问他,喜不喜欢你?若不方便,本宫大可回避!”
如懿说罢便要起身,皇帝伸手拦住她道:“不必了。朕便告诉她实话就是。”
阿箬泪眼蒙蒙,喘息着道:“娴妃,你又何必这般假惺惺!我知道皇上已经不喜欢我了!否则他不会这么待我!”她爬行两步,死死攥住如懿的裙角,冷笑道:“你不是很想知道皇上怎么待我的么?我便告诉你好了。自从第一次侍寝之后,皇上每一次翻我的牌子,都不许我碰他一下,只准我赤身裸体披着一袭薄毯跪在床边的地上,像一个奴婢一样伺候。白天我是小主,受尽皇上的恩赏。可到了皇上身边,一个人的时候,我还是一个低贱的奴婢,连只是侍寝的官女子也不如!
可即便是这样,落在旁人眼里,我还是受尽宠爱,所以不得不忍受她们的嫉妒和欺凌!娴妃,你以为你在冷宫的日子难过,我在外头的日子就好过么?每日翻覆在皇上的两极对待下,无所适从,战战兢兢!我怎能不恨?怎能不怕?”
如懿听着她字字诉控,也未成想到她三年的恩宠便是如此不堪,不觉震惊到了极点。良久,倒是皇帝缓缓道:“现在觉得不甘心了么?那么,朕告诉你,都是自找的。你想当朕的宠妃,朕许你了。可是背后的冷暖,你便自己尝去吧。要不是为了留着你这条性命到今日,要不是为了让你尝尝风光之下的痛苦,朕也不必花这份心思了。”他望着如懿,缓缓动情道:“如今,你都该明白了吧?”
阿箬瘫倒在地,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满脸怆然,惊呼道:“皇上,你竟这样待臣妾对您的一片心!”
皇帝泰然微笑:“你对朕的心是算计之心,朕为何不能了?”
阿箬怔怔地流下眼泪来:“皇上以为臣妾对您是算计之心,那后宫众人哪一个不是这样?为什么偏偏臣妾就要被皇上如此打压?”
“打压?”皇帝侧身坐在窗下,任由一泊天光将他的身影映出朗朗的俊美轮廓,“朕相信许多人都算计过朕,朕也算计过旁人,但像你一般背主求荣,暗自生杀的,朕倒真是没见过。”
如懿坐在皇帝身侧,只觉得记忆里他的容颜已然陌生,连他说出的话也让人觉得心头冰凉一片,无依无着。她只觉得有些疲累,淡淡道:“那么,所有的事都是你做的么?”
阿箬悲怆至极,茫然地点点头:“都是我,都是我。玫嫔和怡嫔是我害的,娴妃是我想杀的!什么都是我!行了么?”
如懿忽然想起一事:“阿箬,我记得你很怕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