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晞月一张脸本就熬得干瘦,颧骨高高凸起,此刻更是煞白可怖,她背靠着床喘息着道:“快扶我起来,我去养心殿瞧瞧。”
茉心忙劝道:“可是小主,外头天都黑了呢。怕是……怕是……”她的话虽未出口,神色却已提醒了晞月。
晞月吓得浑身一颤,眼珠子骨碌碌望着四周,也顾不得双喜了,忙缩在了床脚,颤声道:“那我,我便明天去吧。”
次日趁着日色明亮,晞月顾不得身子,一早便赶到了养心殿。李玉在滴水檐下迎候着,十分恭谨:“贵妃娘娘且先回去吧。双喜的事,怕是求也不中用了。”
晞月如何碰过这样的软钉子,当下不悦道:“双喜犯了什么事,连本宫的话也不中用了?”
李玉笑吟吟地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双喜手脚不干净,趁着您吩咐来养心殿送东西时,顺走了一块先帝爷用过的玉佩,昨儿奴才拉他进了慎刑司,才受了十二道刑罚,他便都招了。按着皇上的旨意,已经叫乱棍打死了。”
晞月气得嘴唇哆嗦:“什么玉佩,怎的本宫都不知道?”
李玉弯腰赔着笑道:“贵妃娘娘病着,精神不济,自然什么都不用知道,免得伤身。皇上还说了,一切与您不相干,你且回去歇着就是。皇上得空,自然会去看您的。”
晞月迫近两步,急道:“那双喜死前,招了些什么?”
李玉皮笑肉不笑,扬了扬拂尘道:“能招什么?做了什么便招了什么罢了。贵妃娘娘,这里风大,您且回去吧。”他定一定神,又笑,“奴才们的事再大也入不得主子的眼,贵妃娘娘不必揪心,再挑好的来伺候就是。就好比……”他一顿,笑得灿烂,“皇上跟前伺候的小张子和小林子,今儿一大早也被乱棍打死了。不为别的,就为立个规矩,叫他们不许乱递消息。自然了,这都是奴才的不是,总怪不到皇上身上去。您哪,好自珍重就是。”
晞月听着这话明是劝慰,里头却夹杂着不少自家隐事,一时心神大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眼前金星乱冒,勉强扶了宫女的手走了几步,身子一晃,径自晕了过去。
如懿听着养心殿外的动静,捧了一盏杏露莲子羹到皇帝跟前,婉声道:“既然贵妃突然晕厥,皇上不妨先让人挪到偏殿休息吧。”
皇帝定定道:“朕不想见她。”他接过杏露莲子羹,看了一眼道,“是杏露莲子羹?好端端的,怎么给朕备了这个?”
如懿脉脉睇他一眼,温然含笑:“莲心苦寒,过于伤身,臣妾已经剔干净了,只剩下清火的功效。杏露入口清甜,正好润燥安神。臣妾想,皇上此时的心情,喝这个最好不过。”
皇帝的脸色冷得如一块化不开的寒冰:“该吐的双喜都吐干净了。和高氏有关的,朕都听进去了。再和旁人相关的,双喜语焉不详,也知道得不甚清楚,朕无谓再查下去。”
如懿沉默片刻,轻声道:“宫中传言四起,臣妾重罚过阿箬,固然不能不怕。但高氏也被谣言惊动,畏惧至病,皇上已经觉得她有疑,所以一直不曾好好去看过她。”
皇帝冷哼一声:“高氏怕成那样子,朕便知道她和阿箬有见不得人的事。”
如懿立在皇帝身边,似乎这样切近才能让她安心说出心底的疑虑:“臣妾身在冷宫时被群蛇围伺之事,双喜已然招了是高氏主使的。火场那窝蛇也找了出来。只是臣妾不明白,为什么怡嫔有孕时被蝮蛇惊动胎气之事双喜却至死不招?认了一件难道便不肯认第二件么?”
皇帝嗤之以鼻:“那些奴才素来奸猾,能少认一桩怕也是好的,还以为能少些责罚呢!既然都是蛇,即便不是他做的,哪里能脱得了干系!左右也是一死!”
如懿只得默然不提,又道:“至于用朱砂水银毒害龙胎之事,双喜只知道是高氏拉拢了阿箬,参与其中,至于高氏是不是拿主意的人,他也不甚清楚。皇上与臣妾一样,隐隐知道高氏虽然做事狠了些,但未必有这样周全的智谋。”
皇帝静静听着如懿说完,牵了她的手在榻上坐下,温言安抚道:“朕知道事情不查得水落石出,便是委屈了你。可是你要知道,许多事盘根错节,若弄得太清楚,便会到了连朕都无法收拾的地步。朕登基才这些年,不能有任何动摇国本的事出现,免得人心浮动,江山不安。”
如懿低低垂首,伏在皇帝肩上,眼波似绵,丝丝媚然,绵里却藏针:“皇上的心胸里有江山万代,臣妾的心胸里却只有皇上。所以,臣妾听皇上的。只是高氏残害皇嗣,多次意图杀害臣妾,臣妾实在是……”
皇帝的手搭在她肩上,有温热的气息从他掌心隔着薄薄的春衫缓缓透进:“高氏在朕身边多年,总是温柔如水,却不想背后竟是这个样子。朕有生之年,不想再见到这样的毒妇。可是如懿,她的父亲高斌并无大错,又是朕在朝堂上的可用之人。朕不能因为他女儿的过失迁怒于他。所以对着外头,朕不会给高氏任何处罚,她也依旧会是朕唯一的贵妃。”
如懿纤细的手指一点点攀上皇帝的胸口,澹澹儿薄的衣衫下有滚热的心跳,带给她罹乱中些许安定之意:“臣妾不在意名位,只在乎皇上的用心。”
外头春光初绽,如一幅锦绣画卷,初初绽放华彩。皇帝便在这朝阳花影里,轻轻拥住她:“朕能许你的,便是用心了。朕知道你喜欢孩子,愉嫔的身子坏成那样,你的身体既然好些了,明日朕就让人把永琪抱来给你抚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