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惊梦
董宣武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可怕的梦。
在梦中他看见一场场巨大的灾难席卷中原,一群群骨瘦如柴的人们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行走在干枯开裂的土地上,不时有人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对于这种情况,周围的人早已经麻木,全不当一回事。只有几个眼睛通红的大汉会扑了过来,撕开那破烂的衣服,用那发着恶臭的黑黄的牙齿肆意在仆倒之干枯的**上撕咬,尽管倒下那人的眼睛还在微微地翕合……
“混蛋东西!”一名大汉不知何时出现,抽出一把朴刀,刀光一闪,血滴四溅,几颗人头滚落在地,那眼珠通红,更像是疯狂的野兽。
“杀光贪官,咱反了!杀官,造反!”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那大汉大声吼道。
“杀官,造反!”周围有人大声应和。
“杀官,造反!”更多的人在怒吼。
……
“杀官,造反!”涓涓细流,汇聚成磅礴河流,星星之火,终成燎原之势,天地间充斥着走投无路者惊天动地的怒吼。
一个个单薄枯干的身体,集聚一条灰蒙蒙的巨蟒,向周围一座座城镇扑去。
“杀官,造反!”
……
“杀贼,保家!”
……
两种完全不同的声音隔着一道单薄的城墙,从城墙两边同时响起,水火不容。
厮杀声,哀嚎声,斧头刀剑划过肌肤,斩断骨头声……在这片古老的苍茫大地各处响起,火光照亮整片大地,高楼华厦、精美的园林在火光中轰然倒塌、灰飞烟灭。飞溅的鲜血染红了一条条河流、一座座池塘,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青壮年,穷人、富人,行善者、作恶者,贼匪、流民、官兵,平民、贵族……残碎的尸体铺满大地,彼此交织在一起,再不分你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死亡气味。
“吃他娘,喝他娘,打开门来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一杆写着大大的“闯”字的大旗,引导着滚滚洪流终于杀到了熟悉的北京城下。
夕阳西下,煤山的一颗歪脖树上,一丈白绫吊着一个身穿龙袍的中年男子,披头散发,在萧瑟的西风中荡来荡去,在他的身边,只有一位老太监的尸体挂在另一根粗大的树丫上任由乌鸦的啄食。
……
“轰隆隆”铁蹄踏破,山河破碎,在一位身材魁梧的大将引领下,一群群清军像蝗虫一般冲入山海关,扫过整个华夏大地……
“啊!”董宣武一声大叫,从噩梦中醒来,睡衣已经被淋漓的汗水湿透,贴在身上很不好受。
原来只是一场梦!
不,这绝不是一场梦,是未来历史在他梦中的重演!
或者说这不是未来的重演,而是一次又一次过去的再现。
人们总是这样,曾经的荣耀,可以被记得很多年,过去悲惨的经历,却会被有意无意地被忽略掉,慢慢地被人遗忘。人们总是自以为是的认为,他们比前人更聪明,一定不会重蹈覆辙,却不知历史一次又一次在重现。在真实的历史面前,那经过无数此涂改、充满谎言的史书显得如此苍白、没有任何意义。
是啊,经过九十二年精心打磨生造出来的所谓史书,除了可以当做一曲正义战胜邪恶的赞歌,能起到什么历史借鉴意义?
两百多年以后,历史重证这一真理,不过这次踏破华夏山河的是从东边海岛上来的一群头上缠着大姨妈布的强盗。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如果不能坦然地面对历史曾发生过的一切,从中吸取经验教训,反而文过饰非,一再掩耳盗铃、粉饰太平,又怎么可能有勇气和足够的智慧去面对这个充满丛林法则的险恶世界?
相比起刚刚醒来并迅速成熟的西方白人,东方这片古老大地上的这个伟大民族,显得太过幼嫩而充满理想主义。
董宣武心潮澎湃,脸色潮红。
“法律若是不能保护平民,那它终将也不能保护贵族。”
不知为何,董宣武突然想起了不知是谁说过的一句话。
“二少爷,你怎么了?”在外房休息的翠袖被董宣武的惊叫声吵醒,急匆匆穿好衣服,跑了进来,“什么平民、贵族?”
董宣武看看窗外,天色还未亮,于是摆摆手,说:“翠袖,你去睡吧!我只是做了一个很真实的噩梦!”
“什么很真实的噩梦呀,你们有钱人也会做噩梦?哎呀,衣服都湿了,奴婢去拿干净的衣服,着了凉可不好!”翠袖絮絮叨叨,不像是一个正在发育中、含苞待放的青春少女。不过她贴过来时那淡淡的少女的体香证明,她的确是一个正值花季,即将成熟的青苹果。
那股淡淡的体香充满魔鬼般的诱惑,血气方刚的董宣武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狂跳,荷尔蒙激素的分泌在剧增。在这天色将明未明之时,少男少女独处一室最容易出问题。
不知不觉中,董宣武一把抓住了翠袖的小手。
“啊!”翠袖轻叫了一声,两颊绯红,双眼变得水汪汪,小手微微一动,想要抽出来,却并没有抽出来。那一刻,她犹豫了。
“啪!”董宣武清醒过来,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他就是个普通人,绝对做不了圣人,坐怀不乱的事情他根本做不到,不知宋玉他是怎么做到的。
一直在骂刁德嗣是禽兽,却不知事到临头,他也差点同样禽兽不如。好在最后关头,他灵台还存有一丝清明。
“二少爷,不要这样!”翠袖眼神一黯,跪倒在董宣武的身前,低头说道,“都是奴婢的不是……”
董宣武叹了口气,拍了拍翠袖的发髻,说道:“与你无关,是我自己差点把持不住,委屈了你。你年纪还小,不该想这些事情。时辰尚早,你去休息吧!”
翠袖答应了一声,低头取来干净的衣衫,放在床边,心不知是什么滋味,失落、委屈、欣慰、忐忑……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