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帅为何要放弃辽西我大明经营了两百年之久四百里之地？坚守这四百里的堡垒，日后我大明征伐建奴之时，也有立足的据点！大帅难道没想过这样做会对伯父您带来怎样的影响？”董宣武对熊廷弼一举率众撤退到关内，并下令从辽西总撤军，焚烧辽西所有的堡垒依然感到不解，又问道，顺便拍了一下熊廷弼的马屁，称他为大帅。
    这熊廷弼虽然是进士出身，但骨子还是个武夫。
    “老夫当然想过，不过，*******，*******？”熊廷弼很满意董宣武对他的称呼，傲然说道，“宣武啊，会下围棋么？”
    “不太会下！”董宣武摇摇头，像棋他倒是会下，围棋只懂皮毛，这还是这辈子被逼学的一点，下围棋需要耐心，他像是有耐心的人么？
    熊廷弼哈哈大笑，说：“老夫猜你也不会下！围棋讲究审时度势，不拘谨于一子一地的得失。战事也是一样，怎么可以不顾大局，锱铢必争呢？你来看！”熊廷弼伸手蘸着酒再次在桌上把辽西的简单地图画了出来，原来的地图已经干了。
    “广宁一失，辽河天险就已经不复为我所有。”熊廷弼说道，“女真人不必再担心后路被截断，进可攻退可守，辽西已成鸡肋之地。倘若我大明有一支足以与女真人媲美匹敌、敢于野战的兵马，那本帅绝不会轻易放弃辽西。
    可是，现在大明有吗？
    接连的败仗，已经让军中勇猛、精锐之士损失殆尽，剩下的所谓关宁铁骑，早已经被富贵掏空了身子。欺负百姓行，去跟女真蛮子拼命？”熊廷弼摇摇头，“只需看看广宁之战中祖大寿的表现便知道了！孙得功叛逃后，他第一个率领本部人马跑了。正因为如此，才导致大明军队全面崩溃。
    刘渠战死，祁秉忠战死，西平守将罗一贯、黑云鹤也战死了，唯独他一人领着本部兵马，不损一人逃回了觉华岛。
    这样的关宁铁骑，还能指望他们跟女真人硬碰硬吗？
    没有了可以野战的兵马，你看看这些堡垒像什么？”
    熊廷弼随手在地图上点上各处堡垒的大致位置。
    看着熊廷弼一个接一个点上去的点，一个念头突然董宣武心头涌起，失口叫道：“一盘散沙，游击战，运动战，围点打援，农村包围城市？”后世天朝太祖就是靠这一套，消灭八百万蒋匪军，把委员长赶到东南的一个小岛上当土皇帝的，董宣武怎会不知道？
    熊廷弼点了点头，说道：“老夫虽不知你说的什么游击战，运动战，农村包围城市是什么，但是‘一盘散沙、围点打援’这两句话说得半点也不错。
    女真人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不是土地，而是粮食与钱财，这些年来天灾**，粮食大幅欠收，我大明不好过，女真人也同样不好过。
    女真人夺得广宁之后，后顾之忧被解除，他们不止在冬季可以来进攻辽西之地，春夏秋冬，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来。而关外的堡垒，由于缺乏野战兵马，只是一些孤立的点，女真人完全可以再其中大肆穿插，包围。
    这些孤立的点中驻扎的兵马，虽然多则几千，少则几百，但很难经受得住女真人的强攻。
    救还是不救？
    救，等待援军的必定是女真人的伏击，等于是去送死。
    不救，冷了军心，谁还会死守？外无必救之援，则内无可守之城，堡垒内的将士多半会投降女真人，堡垒内的粮食、布匹、银两和各种军械等于送给了女真人。当然还有屯垦的百姓也会被女真人杀死掳走。
    如果有周围堡垒的兵马敢来救援，那更好，女真人可以从容的选择伏击地点。
    就算女真人不攻打堡垒，每到秋收之时，女真人可以过来肆意地收割粮食，掳掠百姓。堡垒中的兵马唯一可做的，就是事先一把火烧光好不容易种植了一年的粮食。
    辽西之地将成为女真人来去自如的猎场，而猎物，就是辽西的兵马和百姓。
    而朝廷中那帮鼠目寸光的草包，根本不了解辽西的情况，更不会有人敢说放弃辽西。但如果朝廷想要继续维持这样的形势，大明就不得不不断向辽西派遣兵马，迁移百姓，修复被女真人攻陷的堡垒，添置军械。而要养活这些人，还必须从关内花大价钱运粮给养和军饷过去。
    这样，又出现了一个弊病，谁能保证所运送的这些东西能送到大明官兵的手中而不被女真人劫走？谁又能保证中间没有人中饱私囊，将最珍贵的粮草卖给女真人？
    没法保证，因为辽西已经不是一条完整的战线，处处漏风。
    长此以往，辽西必然成为我大明永远都难以愈合的伤口，慢慢地吸干我大明的元气。而与此相反，这里反而会成为女真人的补给点。
    如此弱国强敌之举，本帅岂能为之？”
    说到此处，熊廷弼脸泛红潮，显然十分激动。
    “但是若是撤到关内，有了长城这条完整的防线，女真人想要突破长城这条经营了两百多年的防线，虽不能说不可能，但至少比辽河防线更难上数十倍。
    而且凭借长城，完全可以杜绝那些不法奸商为了私利偷运粮食给女真人。像困死蒙古人一般困死女真人。
    辽西劫无可劫，女真人又不善农垦，要不了几年，必定坐吃山空。
    而我大明也可趁着这几年，广招猛士，训练出一批不畏死战的野战精兵。此消彼长，我大明重新回到辽东甚至辽西，消灭伪金国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一口气把自己的谋划和想法说完，熊廷弼方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听起来，熊廷弼提出的策略很具有可行性。据董宣武所知，大明正是因为将太多的国力投入到了山海关、宁远一线，最终耗尽了元气，才逼得农民纷纷揭竿造反，遍地烽火。最终，大明也是亡在闯王李自成手中，而不是女真人手中。
    忽然，董宣武想到了老师孙承宗修宁远城之事，不由得心中一寒，急问道：“那岂不是说宁远城也不该修？”
    “当然不该修！”熊廷弼拍案叫道，“也只有孙承宗那个草……书生意气，才会采纳那个蠢材袁崇焕的主意。说什么修一道边墙，修得起来么？大明还支撑得起那么一大笔银子么？简直是胡说八道，老夫瞧那姓袁的，跟王化贞一个德行，只会吹牛皮，说大话。
    王化贞丢的只是辽西，这家伙搞不好要丢掉整个大明。大明要败，就败在他的身上。
    倒是王在晋，虽然也是草包，但还强点，知道辽西不宜屯兵。
    觉华岛屯兵倒是不错的选择，只要冬季注意凿冰，应该没什么问题。可那个草包居然提出来要修重墙，有什么用？一道长城若挡不住女真人，还能指望第二道？简直是浪费国帑。”
    袁崇焕真有那么不堪吗？他可是后世的民族英雄啊！
    董宣武听得脸红耳赤。
    这熊臭嘴，留点口德好不好，你表面上在骂袁崇焕、王在晋，可实际上句句骂的都是孙承宗，他毕竟是我老师啊！熊廷弼认为正确的做法，正是老师反对的，而熊廷弼认为愚蠢的做法，却偏偏是老师所坚持的。you can，you up啊，没能耐up，在这里穷哔哔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