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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恶霸

      “……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京城最近流传最广,最动人心弦,惹人泪下的戏文,不是《长生殿》,也不是《西厢记》、《孔雀东南飞》,而是《分钗记》。
    江南钱塘良家子,惨遭恶霸分鸳鸯。
    戏文中京城四害之一的董家子,用白灰糊了鼻子,凶横无比。翩翩公子钱伯臣,与刘女真心相爱,两人瞒着父母,借赴京赶考之机,准备向原本已定亲的孙家说明原委,解除婚约。谁料半途遇上恶霸董家子。
    那董家子原是京城中的一个无赖,无德无行,好色无厌,全凭溜须拍马投朝中权贵所好,当上了参将。
    这一日,在路上遇见刘女,见刘女貌美,心生恶念,于是纵恶奴强夺了刘女,并坏了刘女贞洁。刘女悲愤之下,觉得无颜再见钱郎,投缳自尽。
    翩翩公子钱伯臣一怒之下,抬着刘女的尸体到知府衙门状告董家子。谁料,那知府贪渎,不肯收钱公子的状纸。董家子更是凶恶异常,令恶奴围殴钱公子。可怜那钱公子拼死抗争,怒斥董家子,无奈双拳不及四手,被揍得奄奄一息,只剩半口气。
    身受重伤的钱公子万念俱灰,自觉无力与恶势力相抗争,悲愤之下决定投河殉情。正巧被云游四方的高僧所救,高僧一语道破了钱公子的宿世因果。钱公子前世原也是一位高僧,因为从恶犬嘴中救出了一只小白兔而身陷因果之中。那小白兔今生投胎成为刘女,而是那只恶犬则转生为董家子。如今因果已了,当回归正溯。
    经过大师点拨,钱公子大彻大悟,毅然推掉了与孙家的婚事,投身空门,只余世人一声叹息。
    济安居中,小太妹抹着眼泪讲完这个曲折伤心的故事,一眼又看见被陛下特批三天假期的董宣武,不由得勃然大怒。指着董宣武的鼻子喝问道:“你这只白鼻子的赖皮狗,为什么拆散人家钱公子的大好姻缘?”全然不记得当初就是她怂恿着董宣武去对付钱伯臣。
    关我屁事啊!
    合着大家都是好人,就我一个坏蛋。五千两银子买来的剧情可不是这样啊!那老秃驴办事真是没谱。
    董宣武郁闷无比。
    钱家办事果然干脆利落,才几天工夫,就买通了戏班子,弄出了这么一折子戏来。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那所谓的董家子就是暗指他董宣武。读书人杀人不用刀啊!
    可是没有人比董宣武更清楚,上辈子他可是光荣的人民警察,可不是鼻子上涂着白粉的癞皮狗。
    不行,这样下去,董宣武的名字可就真迎风臭三里了,要与大反派马文才齐名了,虽然现在也不怎么香。
    于是,董宣武大怒。
    既然已经落了恶霸的名头,这名头不能白担,就要做做恶霸该做的事情,不要以为小霸王董二愣子这名字是白叫的。
    一怒之下,董宣武带着周通、董三和一帮恶奴,怒捣戏班,光天化日之下把唱戏的十多名戏子和老板掳走,并且将他们挂上了军营外早已经立好的十多根木杆之上。并且放言,在寒风凛冽之中,不挂足三天,绝不放他们下来。这么冷的天,这不是要人命么?
    简单、粗暴,这就是董宣武的风格。
    自此朱雀大街上,董宣武所过之处,嘘声一片,路人以目。不过这“目”却是一片片的白眼。
    “董宣武此举究竟是何意?”北京城中一座酒楼的雅间內,信王府的李先道与汪文言相对而坐,汪文言摇摇头,表示十分不解,“李兄,文言有些不明白,你明明知道我们现在最大的敌手是阉党,为何还要怂恿那钱伯臣去招惹董宣武?”
    “这次是我失算了!”李先道答道,“不过,我不认为我做错了。怂恿钱伯臣告发燕无为,纯粹是为了打压董宣武。
    汪兄,你不觉得董家子太过耀眼,太过嚣张?而且无论是陛下还是信王,对他都是信任有嘉。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弄不好,他就是下一个魏阉。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汪文言想了想,摇头说道:“李兄,你想多了,不管怎么说,董宣武只是一员武将。我朝自开国以来,几时有武将干预朝政的事情发生?董宣武骄横点便骄横点,他与我东林党并无根本利益的冲突,不宜节外生枝。”
    “唉!”李先道长叹一口气,说道:“汪兄,你我恐怕都小瞧了那董家子。
    我当初也是这般想的,这才力劝信王,把董宣武弄入武人的行列。目的是在他身上盖上武人的印记,以后难有作为。谁料到这董家子,竟然也能弄得风生水起。
    谁说武人将来就不会干预朝政?我朝效法前宋,以文御武,这才少了藩镇之祸。可是你看看董宣武的所作所为,又有哪样是我等所能预见到的?从剿灭红缨会,到救出熊廷弼,再到智斗莽古尔泰,如今他手中又有了一支可撼动天下局势的强军。
    此等人物,从古至今,不是良臣,即为奸雄啊!
    如今我们已经断了他成为良臣的希望,那他必将成为一代奸雄。
    你看他,智识、实力一样不缺,背后更有皇上与信王的支持,若再任由他发展起来,可是一个比魏阉更为可怕的敌人。扰乱乾坤、荼毒生灵,只是迟早的事情。
    我们再不早做打算,等他根基牢固,再想打压,只怕已经迟了。
    如今董家子以那帮戏子做戏,无非还是为了掩人耳目吧了,汪兄,不要忘了,安禄山在未露出庐山真面目之前,何尝不表现得憨厚、爽直?”
    汪文言没有说话,只是喝了一口闷酒,低头沉思,脸上一片阴霾。
    难道真的错了么?
    汪文言在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