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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辽事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遥望茫茫雪地,不由得想起辽事种种,与赵成、李忠一番密谈,董宣武心中愁结顿生,难思对策。原来,辽事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董将军在想什么?”
    董宣武回过身来,原来是吴三桂。
    两人虚情假意寒暄了几句,吴三桂说道:“三桂有一事想不明白,想要向董大人请教,不知合适不合适?”
    “吴将军说的哪里话?有话请讲,哪有合不合适之说?”董宣武皮笑肉不笑,十分气。
    “董将军,以赵成、李忠两人此次立下的功勋,升任参将不难。三桂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肯舍弃唾手可得的功名富贵,反而要转投董大人的门下。要知他们这么做,日后很难容于关宁军伍。”吴三桂非常认真地问道。
    董宣武笑了笑,答道:“吴兄找错人了,此事吴兄应该去问赵成、李忠才对,怎么反而来问我?难道吴兄认为我董宣武许了他们什么好处,存心要吞并刘大人的部属?”
    “董将军多心了!”吴三桂解释道,“三桂没有疑心董将军的意思,虽然刘大人是我父亲的部下,但战斗力素来不强,从来都不被家父看中。有这几百人,和没有这几百人,对于家父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董将军是聪明人,断不会做出此等不智之事,为了这几百名杂兵,与我关宁的兄弟们闹出不快来。
    而且三桂也看得出来,赵成突然在筵席上提出投靠将军,并非将军所授意。
    赵成、李忠这么做,无疑是自绝后路,铁了心要投靠将军。
    三桂虽然与赵成、李忠两人交情不深,但也知道这两人并非血勇冲动之辈,若非非常看好董将军,他们绝不会这么做。
    本来,三桂还对他两人所说的与女真人的那场战斗有多怀疑,不过,经过他们这两人这么一闹,三桂反而相信了。相信董将军单凭三十名火枪兵,抵挡住了女真人三百人的进攻。
    三桂又心与董将军结交,还请董将军不吝赐教!”
    原来,吴三桂此次来,是打算与董宣武讨论这场战斗的得失。
    董宣武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没有他们说的夸张,女真人太过嚣张、狂妄,参与进攻的,其实不过两百多号人。
    此战的胜利,极具偶然性,很难再现。”
    吴三桂摇摇头,说道:“此话不然,从古至今,那一场战役是不具偶然性的?所谓善战者翱翔于九天之外,胜负之道,在于审时度势;运筹帷幄,存乎一心。”
    董宣武听明白了,吴三桂的思维仍旧局限于这个时代,他认为,一场战斗的胜利,主要是由主帅决定的。
    一场战斗的胜利,主帅的作用是毋庸置疑的,但绝不是主要的决定因素。
    想了想,董宣武说道:“我跟你的想法有所不同,计谋,只在一定的实力对比范围内是有效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神马都是浮云。就比如这一战,之所以我军能够取胜,是因为我军具有取胜的实力,那么剩下的事,就是主将该如何有效地利用这实力,把实力转化为胜利的果实。
    在实力对比悬殊的情况下,只要主帅不是太无能,其实谁都可以取胜。
    所以,胜负的关键,还是实力的对比。”
    “哦?”吴三桂有些惊讶,“依董将军的看法,我大明的实力可谓是比女真强上无数倍,为何依旧屡次败于女真之手?”
    “这个问题,吴兄不该问宣武,而该问问令尊!”说到辽事,董宣武心中本就藏有一股怒气,心中有所思,董宣武不觉脱口而出。
    吴三桂满脸惊愕,有些不忿,说道:“家父虽为总兵,受命筑锦州城,但毕竟只是一介武夫,朝廷在辽东屡战屡败,怎么能怪到家父身上?”
    董宣武叹了口气,说道:“吴兄误解董某的意思了,令尊吴襄吴大人驻守关辽多年,这其中的因由,他又岂会不明白?”
    吴三桂郑重地一抖衣袖,向董宣武弯腰施礼,说道:“还请董将军指教!”
    话说到这份上,如果不说下去,就显得居心叵测了。而且吴三桂这人的确让人心生好感,即便董宣武明知他以后是大汉奸、民族罪人,董宣武也忍不住要将话挑明。
    “吴兄,你认为女真之患,始于何人?”董宣武问道。
    吴三桂想了想,答道:“女真之患,引城公(即李成梁,引城是李成梁的号)恐怕难辞其咎!”
    “不错,董某也是这般想,当初若不是李成梁养贼自重,养虎为患,努尔哈赤也不至于一统建奴,趁势坐大。引城公生前虽战功赫赫,但此举恐怕是他一生中难以抹去的污点,为后人诟病。
    只可惜,自引城公之后,辽事崩坏,辽东将士不思改弦易撤,反而萧规曹随,几年下来,竟至辽事崩坏至不可收拾的地步。这当中虽然并不全是辽东诸将的原因,但辽东诸将难辞其过。”
    董宣武不打算遮遮掩掩,既然与关辽将门关系破裂已经没法避免,那么索性借吴三桂之口把关辽将门的小心思说破。
    吴三桂大惊,说道:“董兄何出此言?你是在说我关辽将士也在养贼自重?”
    “难道不是?”董宣武冷哼一声,说道,“据我所知,大明正统之时,诸边的年例只有白银二十二万两。但自从万历四十六年,野猪皮努尔哈赤作乱,辽东的年例便骤然升至白银三百八万两以上。当然,这笔银子不全是关辽诸将拿了,但不可否人,辽事一起,关辽诸将可是发了大财。
    从万历四十六年至天启元年,三年多的时间,朝廷已经拨付辽饷用银即达一千七百二十万两之多。要知朝鲜平倭之战,五年也只不过耗银七八百万两。
    如今国库空虚,为了筹集这笔银子,朝廷不得不重开征新饷(即辽饷,辽饷有两个含义,一个是明朝拨付给关辽的饷银,另一个是从民间收上来新开征的税银,为了避免混淆,本书之后用新饷指代新开征的税银。)
    哼哼,关辽将门这是将辽事当做一门生意来做啊!辽患不灭,这门生意就能长久做下去。
    吴兄,你刚才不是问董某为何赵成、李忠两人一定要投效我五行营吗?这就是其中原因之一。两位将军心中的热血还没有冷下来,不耻于关辽将门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