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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君心不老(一)

      杏林春满,细细微雨笼罩在簇簇花荫中。花下清潭水波光耀,映照着杏花疏影如浮萍。
    数道人影晃过,紧接着就是脚步踏过花泥的细碎声响。
    “都说没救了,也不知道这回天殿有没有法子。”
    “若是那位教主也摇头,就是绝对没戏了!”
    “这都是后话,咱能不能进谷求治都是个问题,那位听说脾气大着呢!”
    乱糟糟的议论簇拥着顶软红轿子在花林里若隐若现。不等他们走到尽头,就听见幽幽铃声如水波荡来。
    红丝绳结缀着金铃在细雨中摇曳,风吹玉振,妙不可言。
    领头的惊呼一声,满脸懊恼“坏了!咱们赶上教主出巡了!”
    “那怎么办啊?”
    “那还能怎么办?回去办后事呗!”
    这正说话间,花影纷乱中,一行人自高高的枝头踏花而行,如履平地。
    他们全都是相同的服饰,蓝白相间的锦衣绣袍,手捧着或拂尘或箧笥或熏香。
    而最前头的那位袍袖如云,长衣博带。玉簪斜挽,如墨似锦的长发顺着肩背倾下飞扬。
    脚下轻点,铃响,花摇,落英缤纷。
    北唐王都,白芍城。
    难得有空闲的秦翎墨却一点也不闲,章阁台送来几份文件,他翻阅批示之后已经临近中午。
    在屋中有些烦闷的他披了氅衣,起身到梅园里散散步。
    自那次蜘蛛精事件后,院中的梅树开花没那么灿烂,不过倒都还健壮。
    洒金梅依然没什么动静,云红来过几次也都没能见到义母。想必还在昏昏沉睡当中。没人知道她会何时醒来,妖生漫长,也不急于这一时。
    秦翎墨一时兴起,只带了万心就出府游逛。
    这几日天清气朗,风都较往日暖和了些。市集又恢复了繁闹。商贩来来往往,大姑娘小媳妇讨价还价,好不热闹。
    秦翎墨望着眼前宁静安和的景象,烦闷的心情有所缓解。
    “多亏了有秦大人,才能有这国泰民安啊!”
    身旁的万心感叹,然而他的话却没有引起秦翎墨任何附和。
    “是皇上英明,换了谁都一样。”
    “这只说明皇上懂得用人,无良才独木难撑。”
    万心的话放到一般士大夫耳中,那算得上大逆不道。在那些酸儒心中,世间任何功劳都该归皇上,就是郊外农户家老母鸡下个双黄蛋那都是皇恩浩荡。
    玄心正宗超然物外,宗门之人对阶级总是有那么几分轻慢与漠然。
    秦翎墨不是酸儒亦不是老古板,对此笑笑什么都没说。
    世人记不记他功劳无所谓,他想要的,执念的无非是自己理想。
    他非圣贤,如此而已。
    万心忽然好奇,他问道:“话说,这世上有你算不到的事吗?”
    “有,何时下雨何时麦收。”
    “那是老天爷的事,普通人当然算不到。”
    “何时战乱再起,何时朝中安定,何时才没有意外,我也都算不到。”
    秦翎墨眸中焦虑隐隐沉浮,像凛冬初晨凝成的霜覆盖。
    万心侧头观量,他是个敏锐的人,今日秦相有心事。
    “又有什么公务解不开?”
    “……家事。”
    “你还有家事啊?”万心打趣道“我以为你把天下当家的。”
    秦翎墨没有言语,他侧颜清冷,前行的背影独绝。万心就跟着他逛完了东街,一路向着东城门外走去。
    靠城郭附近渐渐冷清下来,有露天的茶肆供进城来的外地商贾歇脚。秦翎墨就在那寻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万心也在他对面落座。
    “你认识这个吗?”宰相大人递过去半块瓷器碎片。
    这东西乍看毫不起眼,纵使有不错的成色,如今也是一文不值的碎片。
    万心接过来,看到上面印着半枚黑青色指印。想必,秦翎墨要他看的就是这个。
    “这是新出的指甲油吗?”右护法开了个玩笑,将瓷片放到鼻子闻了闻,神色蓦然凝顿。
    有店小二过来招呼,秦翎墨要两杯清茶与简单果点。
    “这上面有很浓重的毒药气息。至于什么毒,我也不很清楚。”万心抬头看秦翎墨“你从哪弄来的?”
    “这是被玄晏摔碎的那只碗。上面的指印应该属于那个偷偷端肉汤给田有光的人。”
    “难道是个擅长使毒的?”万心又细细查看碎片“这是经年累月的毒素,才能渗出皮肤印在外物上。这倒是让我想起……”
    他戛然而止,抬头看了秦翎墨一眼。宰相大人抿了口清茶,微叹“没味道。”
    万心乐了“那是,你现在的味觉都被胡姑娘承包了,哪里还看得上这些俗物。”
    秦翎墨脸微窘,随即恢复常态“你也觉得有可能?”
    “是有可能,不过当年的事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不知详细不敢妄下定论。”
    万心放下瓷片,忍不住说道:“喝不下去就别喝了。”
    秦翎墨望他一眼,嘴角微扬“再苦的茶也要喝啊,自己酿的咬碎牙也得喝啊。”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放下茶杯,缓缓说道:“这和当年归鸿药人留下的痕迹一样。只是父亲流放后,那些药人就都焚毁了,难道还有余孽?”
    “也并非不可能,当年五陵案以令堂流放为终结。可这些事不是一个人就能干得出的,说不定有什么人逃脱了,现在又想东山再起。”
    “搭上安国公这条船?”
    “当年你父亲淮王一掷千金,他倒了之后如果还剩下些残余想再掀风浪,当然就要找靠山。如秦大人你这一脉的忠臣良将自是不可能,就只能去找猪油蒙了心的权贵。”万心顿了下,目光盯着秦翎墨“这种事,想必你早就想到。你之所以会有心事,其实是担心令堂再次牵涉其中吧?”
    “……”
    “令堂在蜀州可还好?”
    秦翎墨搭在膝头的手指轻轻拢紧,声音却越发平静甚至冷硬“暗卫密报,前淮王秦世谨擅离禁地,下落不明。”
    万心眉峰一皱,这可不是小事。即便跟那什么药人没关系,没有当今圣上的命令,流放者是不可离开自己禁足之地的。
    “皇上那……”
    “官府呈报恐怕还要三日后才能到。皇上暂时不知。”
    然而这是迟早要知道的。如果一切都是巧合倒也罢了,万一……
    东城门外阵阵喧哗,有人呼朋唤妻“娘子快来看啊!有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