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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醉鱼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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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御人闻言微顿,目光投向自己弟弟:“你的意思是避开?只是现在年节在即,仓促赶往行宫实在各方都没有准备啊!”
    “正因为没准备,那些混迹其中的歹人铤而走险才能有机会擒获。而皇兄前往行宫不必带这里的侍卫,由我的暗卫护送。”
    秦翎墨的提议刚说完就引来当今皇上一阵摇头:“不行,翎墨你身边可比朕惊险,暗卫不能调走。”
    “皇兄放心,我还没活够不会轻易涉险的。”宰相大人露出浅笑,微挑的眸里光韵流转:“要死也得等到都太平之后。”
    “什么活的死的,尽说些不吉利的。”皇上面色微愠,嫌秦翎墨说话不知顾忌。
    秦相对此没什么讲究,更关心如何清除祸患。
    皇上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轻轻揉搓着垂在手上的挂珠。他慢慢踱了几步,想起太后:“母后恐怕难以答应。”
    这说法太委婉了,该说太后得知绝对会闹得惊天动地。若是再晓得是秦翎墨进言所为,更会天可断地可陷掐架不能算。对于自己母后,秦御人也是不能打不能骂。好吃好喝供着对方还得没事给他找茬。
    秦翎墨心知肚明皇兄的顾虑,他起身一拍秦御人肩头:“我自有办法让太后同意。既然现在用寻常法子查不到他们,就只能趁此机会搅乱池水逼他们出头。”
    自发觉卷宗库失火案另有蹊跷之后,皇上与秦宰相就暗中将宫中带刀侍卫暗查一遍,自然是没什么破绽。不得而知的是混进来的歹人是不是还变作别的模样在皇宫内四处溜达,这真是细想之下半夜都无法安眠的情景。
    此事没有告与任何人知晓,一来如秦御人所说,看见谁都觉得不可信。二来也免得像太后之流的知道只会跟着添乱。
    秦御人喟叹,抬手拍了拍秦翎墨搭在肩头的手背:“朕有你分担解忧真是福气,想朕同父同母的兄弟都指望不上。”
    秦御人还有俩同根同源的弟弟,一个醉心修道,一个便是长乐亲王,除了正经事外其他都在行。
    皇家就是如此,有能力要防,没能力被嫌,总归都讨不到好,除非当皇帝。
    秦翎墨对其他亲王风评能力如何没兴致,只要妨碍了天下,杀了便是。
    在他看来,像安国公之流若早些铲除,不至于到如今势力盘根错节,尾大不掉。不过不打紧,谁敢在他面前造次,就等着日后一笔笔算账。
    他将计划说与秦御人,后者沉吟片刻,点头称赞:“这法子好!母后也没什么可说的。”
    这龙心一大悦,秦御人就想起很多事来。他转身从书架旁的画缸里抽出一卷轴。
    “最近朕得了名家的墨梅,之前翎墨你一直很欣赏此画派,朕转赠于你。”他说着走到秦翎墨近前,将画卷徐徐展开。
    秦翎墨就站在他身侧,眸光一转落在画幕上,只见墨梅枝蔓劲秀,淡墨点染,花朵疏朗。果然是大家之笔。
    “真美。”宰相大人由衷赞叹。
    秦御人侧头,望见自己弟弟皎白的脸庞笼着点点温润光晕,像藏于匣中的琼玉。
    “是很美。”皇上将画卷收起,放到秦翎墨手上:“想必这画也更愿意到更欣赏它的人手中。”
    秦翎墨这次没有推辞,收下谢恩。
    原本以为这就结束了,没成想秦御人似乎是没过够给人塞东西的瘾,再加上上次出事的藏红花,让他更变本加厉。
    秦翎墨望着大太监进出几回,自己身边就要堆起山。他连忙制止:“皇兄,这些我……”
    “放心,不是给你的,是给未来弟妹的。”
    “……”
    秦御人显然早有准备,一边指挥太监们拿东西,一边振振有词:“过了年就紧接着是你成亲日子,这不得提前置办东西吗?你家中也没别的长辈,朕这当皇兄的难道不该准备准备吗?好不容易有你看得上眼的姑娘,不多下点聘礼,万一跑了怎么办呢?”
    秦翎墨沉默不语,当他没看见那一堆里藏着什么这补药那补药的?谁家聘礼送补药?也太不拘一格了。
    皇上瞧见他的目光,误会了他的意思,解释道:“你放心,这些药朕都亲自试吃过,没有问题。”
    “……”
    这让秦翎墨更没法拒绝,素来沉静的心泛起微微波澜。宫闱之中,亲情淡如水。生在帝王家,排外与杀戮倒成了活命的本能。任何一点在寻常人家里司通见惯的情义,在这里都弥足珍贵。
    尤其他身负罪臣之子的名头,若不是皇兄排除众议,力保到底。纵使他再算无遗策,手段果决也没有今日的地位。
    这份恩情他是记在心里的。
    倏忽间,秦御人突然问道:“翎墨,若有一天朕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你还会像现在这般维护朕吗?”
    秦翎墨半刻犹豫都没有:“如果皇兄做了有害天下的事,我第一个杀你祭天。”
    这话平平淡淡又卷着血雨腥风,让周遭那些太监全都放轻脚步,多一口气也不敢喘。
    秦御人却低头笑了,随后深吸一口气:“说得好,为了不被自己弟弟杀,朕也要一直当明君啊!”
    “我看皇兄才是没事了说胡话,莫不成是已经打算退位让贤了?说起来太子最近长进不少,风寒发烧的时候还念叨着《论语》。”
    秦翎墨不动声色地转变了话题。
    皇上沉默了两秒,决定不要告知真相的比较好。
    太子秦风烧糊涂时念叨的是“快点把论语给本太子放头顶上,本太子要用内火烧了它!这妖孽!”
    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啊!
    下午申时二刻,秦翎墨踏进有间酒肆的门。皇兄送的那些东西已经被直接送往秦府了。里面确实不少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全都是皇上给未来弟妹准备的。
    一进内院,当先就看到一口大水缸正在空地上转来转去,偶尔听到里面飘来哎呦的细微动静。
    “墨墨!”胡滢迎过来,将手里的糖葫芦举到秦翎墨嘴边:“黄豆做的,你尝尝。”
    宰相大人象征性地咬了口糖稀,目光依然追着那咕噜噜转个不停的水缸。
    “那是做什么?”
    “哦!转锦鲤得好运啊!”
    “嗯?”
    胡滢笑得开怀:“吴悦石正亲自体验什么叫好运来呢!”
    这正说着,就听言若放声高歌。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好运带来喜和爱
    好运来我们好运来
    迎着好运兴旺发达通四海~
    大水缸就在他嘹亮的歌喉中四面八方地滴溜转。通不通四海是不知道,再这么继续下去水缸里的人直通九泉倒是有可能。
    吴悦石窝在缸里,两眼涣散,要不是鼻子里还喘气都以为已经死过去了。
    他哆嗦着喃喃:好多鱼,好多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