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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定风波(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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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于一片关心,胡滢叫住雨幕,问起最近惨案有没有头绪,到底是不是妖魔所为。
    本来就沉默如冷刀的雨幕简直就像宗门里刚炼化的石头人,不是他不吭声而是散发的气息透着阴郁郁的沉闷。
    “是,但不知是何处的妖。”左护法吩咐余下弟子先回宗门后才回答胡滢。他声音极低,透着压不住的疲倦与懊恨。
    胡滢知道这不是能在人前随便讨论的问题,便请雨幕到店中后院慢慢说。
    许是这些天太过压抑烦劳,雨幕这样的人也需要透口气。他并没有拒绝,跟着进了后院。
    “说说吧!难道连宗主都查不出来?”
    斟了杯绿酒后,胡滢已经按耐不住问出来。
    雨幕握着酒杯竟然沉默了,英气勃发的面部线条像料峭的山峰般严峻紧绷。胡滢以为是惨案太揪心,哪怕是转述也免不了心惊胆寒。可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另一层因素。
    “是我能力不够,判断不出。”他闷声一句,让胡滢惊讶不已:“怎么?宗主没到现场吗?”
    雨幕点点头。
    这就更让胡滢震惊了,她想了想又问:“是有什么事不能去还是病了?”
    “宗主一定是卜卦太劳神费力,所以才没去的。”雨幕冷硬的声音仿佛冬夜里深潭上的厚冰。只不过这恰好泄露了他的心声——并不是没觉得蹊跷,只是死不承认而已。
    肖洛以往不管有什么事,总是亲自前往为人们排忧解难。若说秦翎墨是治世的良药苦口,驱敌的毒剂催命,那肖洛就是降福于世的晨光雨露。
    他确实没什么架子,出行除了必须的仪仗外并不多奢靡。对待百姓总是极有耐心。
    可这次惨案接连不断,官府棘手,看情形像是非人所为。肖洛却没有到场!
    除非他真的是病得要死了,不然无论如何都该亲自过问的。
    这点上,他与秦翎墨志同道合。
    胡滢眼珠一转,想起之前肖洛曾受不住荼罗花副作用而杀死自己弟子之事,不会是现在又发作了,所以才把这一切事情交给雨幕处理的吧?要是这样,那得赶紧去看看,不然严重了保不准他身体里的心魔会不会乘虚而入。
    她叫雨幕在这里等着,自己去酒窖里取了半斗酒来。装在雕刻花纹的酒坛里。
    “走,我去看看,估计是老毛病……我带点酒给他瞧瞧。”胡滢没说太细,话在嘴里囫囵个儿含混过去。
    肖洛肯定不愿意被人知道自己为了压制心魔服用了禁药,自己也不能说漏嘴。至于带的酒名为“春归”,是她以一种名为和日虫的稀有甲虫泡酒酿成。
    这和日虫名字不起眼,还透着诡异,却是正经的好东西。只在阳光最初升起的霞云里生活。吸收至阳纯粹之气。酿出的酒对修士有极大助益。
    雨幕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了她一眼。虽然没说话,胡滢却从他眼神里看出了意思。
    “看老朋友面上不收钱。”胡滢拍了拍酒坛:“再收我怕你们玄心正宗大门真保不住了。”
    “……”
    这种离着现实也就一线之隔的笑话真是完全笑不出来啊!
    雨幕深刻地反省了自己平常所为,下次吃元宵不能再撒糖桂花了。为宗门节省每一个铜钱从护法做起,人人有责。
    一人一狐没多耽搁,不消片刻便到了玄心正宗。
    心魔没想到胡滢会来,他确实以身体不适为由休息,连早课都没给弟子们上。他一魔,怎么可能教导玄心弟子?只怕是只会把人引上歧途。
    胡滢与肖洛平时关系还不错,说是有些好感也不为过。这点情愫其实够不上男欢女爱的程度,可对于一个丧失挚爱,又日日活在愧疚与痛苦中的修士来讲,这么微不足道的一点就形同毒药。
    没有谁比心魔更清楚肖洛,埋藏在他心底最深,最真的感情——就是恨。
    恨师父,恨宗门,恨自己,恨好友……
    他唯一不恨的就是亡妻莲溪子。偏偏还为他而死。
    这么多压抑的恨火当中,好不容易萌生了那么微弱的好感,懵懂而憧憬。如果没有心魔,没有任何外力刺激,这点幼芽也许只是成长开花,不求结果,只要自己惦念就够了。
    可他不原谅自己,就算过了一百多年,他也不允许自己对任何其他异性有一丝半毫的好意。
    过度压抑只会反弹。
    所以,在秦翎墨被斩首的瞬间,他无法控制的恶念浮起,攻破了死守的意志,成为心魔获胜的契机。
    胡滢的存在就是肖洛的荼罗花。何须吃药,只要人在,就是毒。
    “宗主,我来看看你。”
    在心魔默然出神之时,胡滢已经从门口走到近前。让她有点惊讶的是,从外表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反而比之前的憔悴精神多了。只不过……有股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这种程度对人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完全闻不到气息。可胡滢的鼻子灵得很,根本逃脱不出。
    肯定是又偷偷吃了荼罗花,这东西副作用会让人呕血,沾上血腥味也就不稀奇。
    胡滢心中有了想法,她见雨幕已经离开,便也没气。抓着心魔往桌旁一坐,把春归酒放他跟前。
    “喝吧!”
    “嗯?”
    “现在就我自己,你还装什么蒜啊!自己身体什么样没点数啊?喝了补补!”胡滢动手倒了一杯放他跟前。
    心魔并不想现在与胡滢起争执,这丫头虽不足惧,毕竟有个祖爷爷在天上,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真是辛苦你了。”他笑着端起酒杯,眸光一扫微微荡漾的酒液,抬手浅饮。
    霎那间,天昏地暗。
    万箭穿心的感受如何?与此时相比,也不过尔尔。
    心魔强忍着才没吐出来,就像咽下去一把毛愣愣的刀片,划得浑身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