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关山月(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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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巧,这人之前就与万心打过照面。得知是寻人,并且大有把对方生吞活剥的架势,他就疑心跟自己咬牙切齿的是同一个。于是偷偷尾随。
他是绿林出身,不管偷袭还是明袭都很拿手。就连万心都一时不察。
这人正是黑风寨的岳长清。
他比秦翎墨他们就晚了半天,到达密州城区时,已经是天光大亮的中午。他哪也没去,直接奔向当地最大的酒肆。
这种地方,最容易获得信息。
果不其然,满酒肆里老少爷们都在传昨夜的惊天大事。享负盛名的万福赌坊被一把火烧了!
“那火光真是里三层外三层,锣鼓喧天啊!”
“这走水了还有人敲锣打鼓的欢庆?”岳长清满脸憨笑地凑过去打听,顺道把自己点的那碟卤煮羊杂碎端过来一起吃。
男人们要是嚼起舌头来都没女人什么事。大老爷们见岳长清貌似实在,又虚心请教便敞开话匣子噼里叭啦倒个痛快。
“你是外地人吧?一看就是!跟你说,昨晚我们这最大的赌坊走水啦!那火哟能把玉皇大帝的南天门燎喽!”
“这么厉害啊!这防患意识不咋地呀!”岳长清很是捧场:“别是还有什么缘故吧?”
“这你可真说着了!刚才不是说锣鼓喧天吗?那不是有人庆贺,而是火光里还窜出爆竹来,噼里啪啦爆炸的动静可大了!那家伙简直像是全城的炮竹都在那点了!”
岳长清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地惊叹:“这真不得了!那里面的人且不是都死定了?”
嚼舌头的老爷们滋溜一口酒,摆摆手:“说也奇了,这爆炸是在所有人从万福赌坊逃出来后才炸的,死人倒是也死了,不过没那么多。”
旁边一马脸伙嗤笑:“这回就烧得剩个空架子,我看万福是完喽!”
想必是输了太多钱,没少被自己婆娘修理。这才连连叫好。
岳长清嘻嘻哈哈,同这些人往来喝了几盅后便出了酒肆。
他慢慢溜达到万福赌坊——如今只能说是遗址了。确实去酒肆里人所说,只剩下一堆破败不堪的废墟,中间炸出了个大坑,土石崩散。残留着几根烧得焦黑的木柱,孤零零地呈现人前。
幸运的是万福赌坊相邻没有什么建筑,只是几株行道柳被烟熏火燎,惨不忍睹。
过往民众议论纷纷,不少捕快出入其中,搜寻着还有没有被困人员。
岳长清靠近前点,俯身从崩散的碎石堆里摸出一样东西,那是一节已经熏黑的细竹管,还盘绕着铜丝。这东西他熟,实在是太熟了!
他将东西塞进自己衣袖里,心想果然没找错方向。只不过现在人会在哪呢?
黑风寨老大左右看看,目光从那些看热闹的民众当中滤过。终于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不寻常的人。
虽说是一晃而过,岳长清很相信自己的眼神与记忆力,那张躲在阴影与宽檐草帽下的脸正是曾经在天堑,一飞爪把他摔到地上的暗卫!
现在想起来尾巴骨还滋滋冒凉气。绝对不会认错。
岳长清来不及多想,跟踪着已经闪到别处的身影。他心翼翼,并不敢追得太紧。那些暗卫的本事他已经见识过,之前因醉酒胡闹疏忽戒备,这次可不会了。他提着气,像缀在人身后的阴影般难以摆脱。
不得不说,清醒之后的岳长清还是挺有两下子的。中途暗卫瑞雪察觉有人跟踪,甩了几次以后失去了对方的气息,他便以为已经甩脱。
然而,这只是岳长清的计谋。他知道人在发觉某种状况后又自认为已经解决,是最容易松懈的。
果不其然,瑞雪虽然又转了几圈,但显然他认为已经完全安全。再没顾忌地向着秦翎墨他们藏身之处而去。
昨晚借着混乱以及夜色,他们将天铁运出来,安放到他们租住的院里。
这是个四合院的构造,院中央有口井,旁边住着桂花与桃花树。路面铺着青石,房屋质朴倒也结实。
原本这里有三户人家。其中一户在秦翎墨他们到达密州城前就搬走了。房东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租,相府暗卫看中这里僻静,出手非常阔绰,一下就俘获了房东的心,发誓半年之内都不踏进来半步。
另外两户人家也被暗卫买通,他们拿着辛苦十年也未必能赚到那么多的钱,连夜搬出了四合院。
天铁要存放在干燥,远离高温的地方。左边的房屋被清空,专门用来存放。
秦翎墨站在这些珍宝面前,垂眸细思。它们虽然在世面上不值钱,事实上却是真正的无价之宝。再多的钱财,就是皇帝也不是说要天铁就能到手的。
这么大一批一定是绵夷细作隐在中原多年搜集来的。
要如此处理它们成了秦翎墨思虑的头桩要事。最好是现在就将它们重新熔炼,铸造成适合北唐人使用的轻便武器。最初他想过让暗卫将它们运送回白芍城,只是转念间就否定了这一想法。
他现在是个“死人”,就是皇上也不知他还活着。他人还未到边关,尽可能地减少走漏消息的可能为上选。
同样的,这些无价之宝不能托付给任何人,私藏寻常武器都是死罪。何况天铁,那更是罪无可恕。他现在一个“死人”,就算被他托付的人想辩解,也无法说清来源,像蔡留镇之流绝对会揪住不放。
他秦翎墨不能让人白白送死。
另外,天铁与寻常铜铁不同,熔炼铸造要求更高,眼下又从哪里找到符合要求的匠人?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无尘进门禀告:“主上,外面有些异动,属下这就带人去查看!”
秦翎墨颌首示意。
屋内再次恢复平静,前宰相继续研究问题。他伸手轻轻抚过弓弩,冰冷的触感让他思绪微微一抖。
正在这时,隔窗处咔嗒一声轻响,秦翎墨猛地转身望去,不知何时窗子被推开了条缝隙,风呼呼灌入,想必都是它的杰作吧!
秦翎墨迈步过去将窗合上,蓦然间,身后响起男人的声音。
“你还真是在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