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铁血丹心(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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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案之后的皇上看了陆继言一眼,短促地笑了笑:“翎墨能教导出你这样的学生,也不枉费一番心血。”
在不够开化的古早年代,确实有在春龙节上拿人血祭求雨的习俗。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这时候的雨可是金贵。
但发展至今,用人血祭实在太不人道,一般情况下都用三牲六畜代替。
偶也有例外的时候,比如有叛国通敌的罪臣,俘获的外蛮细作,都能成为求雨时的血祭。
“让蔡大人亲自主持过程,想必是那些绵夷暗探的荣幸。就让大人站在旁边亲眼见证死亡,也许温热的血溅到脸上会让他突发灵感,知道未来要如何行路。”
陆继言祖上是从江南地区迁来的,语调里隐着淡淡的吴侬软语的韵味,有些低吟浅唱般的温和。只是说出来的却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美事。
北唐皇帝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笔:“陆爱卿一开口就腥风血雨啊!你与翎墨真的不同。”
“老师曾经说过,朝廷需要的不是他的公正廉洁,不是他的狠,甚至不是他推行的律法,朝廷需要他来平衡。”陆继言微微扬唇:“他要将那些想图谋不轨的,想中饱私囊的,想通敌叛国的全部串成一条绳吊在钢丝上。只要老师在,他们谁也不敢乱动,他们怕死。”
现任宰相带着笑意慢慢说道。
屋脊上垂兽望天,春寒料峭,冻杀年少。半支迎春探出花窗,还蒙着白霜。
“臣与老师不同,在于老师姓秦。”
就算削为臣籍,一朝姓秦永远都要为此带着镣铐舞蹈。世人都说秦翎墨是黑心宰相,推崇严刑峻法。其实他是最没有自由的人,稍有过界便会被人猜度:是不是图谋篡位?是不是要自立为王?
皇位,秦翎墨没兴趣。但架不住别人觉得他有兴趣。
飞鸟尽,良弓藏不可悲,可悲的是狡兔死,走狗烹。他只想实现抱负,不想做下了锅的狗。更不想让自己兄长在御座之上睡不安稳。
“而臣不一样,臣为国君办事,凡是有害的一律不留。今日不死,明日死。谁敢挡道,除而后快。”陆继言温言缓语含着煞气:“臣没有老师的负担,所以老师不能做的,臣都会做。”
他起身向着秦御人躬身行礼:“皇上英明神武,圣君贤德,定不会让臣成了冤死鬼。”
桌案后的秦御人闻言无声地笑起来,他心中慨叹:翎墨啊翎墨,你的学生也是个厉害角色。我很早就想过,如果你不姓秦,你不是宰相,又会是什么光景……
想必江山不会这么稳固吧!
我欠你的太多了。
这世还不上,下辈子还做兄弟。不生帝王家,伯歌季舞。
而现在,我要给所有害朕,害天下,害你的臭虫们好好清算账目。
屋外白霜已经开始化了,鹅黄的迎春花瓣一颤,水珠滴落,溅起微漪。
让北唐一国之君感念的人肯定是卓尔不凡。这点上,没人会反对秦翎墨当选。只不过现在这号称行走的北唐律法正在与一碗酒蒸蛤蜊较劲。
岳长清特意从城区买回来请他吃。平日里秦翎墨还真没怎么吃过。
这东西需有闲情逸致的功夫,才能一个个撬开壳,摘除沙包,然后享用白嫩鲜亮的蛤肉,嘬一口浸着酒香的汤汁,简直要拍手庆幸生而为人。
秦翎墨以前没功夫,等于他压根不会吃蛤蜊。
“来来来,别气!”岳长清豪饮一杯酒:“这东西不名贵,但味道好。你尝尝!”
望着眼前那一盘张开口的蛤蜊,秦翎墨真的很想对岳长清说:你故意的吧!
岳长清被瞪得发毛,领会错了意思。他动手剥开一只蛤蜊,将盛着嫩肉的一半递到秦翎墨跟前:“你说你,光性子随了狼,吃饭习性怎么就没随呢?狼吞虎咽听说过吧?你这吃饭如此腼腆,在边关还不饿死啊!”
……
“你不会,吃都不会吧?看着我干什么,张嘴,吃。”
……
不出意料的,岳长清被打了出来。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动见牛羊。
牛羊不远处,两只红狐狸在做白日梦。炖牛腩好吃还是羊键子好吃。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一狐抗走一只崽子准备开荤。
“哎哟哪个天杀的偷走我的羊羔啊!还是最肥的那只!”
“我家牛犊也丢了!就这么一错眼的功夫!”
两家放牧人凑在一起骂天骂地,骂到最后发现丢崽的地方多了俩泥瓦罐。刚一打开,满满的酒香飘得整片草原都闻得见。
其中一户放牧人愣了半天,问道:“这开始流行拿酒换牲口了吗?”
“没听说啊!怕是碰上恶作剧的狐狸了吧?”
离着人群五六百米的地方,胡滢与她祖爷爷正擦拳磨掌准备好好搓一顿。
这一口还没吃上,就听见有人声从不远处飘来。
“果然,我猜你们就是在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