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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凝渊不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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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达营中之后,迎接少狼主琅奇的是一片凄凄惨惨戚戚。精锐的鹰突部队折损惨重,只有不足三十人逃脱出来。
    而琅奇的堂妹娜迦图娅之死不仅仅让绵夷承受巨大损失同时也更埋下无限猜疑愤恨的种子。
    狼主的侄女,堂堂郡主都能反叛,那还有什么是值得信任的?
    娜迦图娅性子刚烈,以为自刎便可免去众人的为难,堵住悠悠众口。
    以死明志,最愚蠢的做法。然而这符合娜迦的脾气性格。
    琅奇悲痛之余也不免赞叹一声,北唐这人只凭短短接触便能对自己敌手了若指掌。眼光毒辣,行事剑走偏锋却招招奏效。
    这样的人不管活的死的都是祸患。活着,绵夷之灾。死了,怕有更多布计,从此绵夷将束手束脚。
    薛延骨此时已经没心情考虑会不会被二爷猜忌的事,请示少狼主接下来怎么办。
    “这次损失惨重,我父王肯定会御驾亲临的。暂时什么都不要做,既然对面没有乘胜追击一定是还有别的布置。大将你稳定好军心,我潜去探探情况。”
    薛延骨一听大惊失色:“少狼主不可!这太危险了!”
    “还有我绵夷勇士被俘,我身为少狼主有义务解救出来。”
    “少狼主,他们身为绵夷战士就明白该牺牲时绝不犹豫。若是因为自己还让少狼主身处险境,那才是让他们死都不安宁啊!”薛延骨苦口婆心,虽然自己儿子就在敌营。但他身为大将的职责不能让他看着少狼主涉险。
    然而琅奇心意已决,无法动摇。薛延骨见此也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也只好无奈同意。
    月高风黑杀人夜,雁翎营地里只有篝火燃烧的细微响动。
    秦翎墨帐内,昏黄光晕茸茸,将一抹挺拔身影勾勒清晰。木质矮脚桌案上,铺着桑皮纸。灯下,伊人提笔迟迟未落,墨滴下,缓缓晕开。
    滢儿不知现在如何……
    虽然知道在青丘山不会有任何危险,可放在心尖上的人儿怎么能不想?怎么能不担忧?怎么能不时时惦念?
    秦翎墨勾画了一张张像,最终都被他揉起来丢弃。他的画功曾经受画圣米芙子赞誉,可在他眼里连半分滢儿的可爱都没表露出来。
    秦翎墨只好放弃,他想起之前那个梦境,不由提笔画下曾经见过的梅树。他可以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品种,恐怕真如万心所讲,不是人间的风景。
    刚放下毛笔,就听帐外传来几声短促的鸟叫,在外人听来毫无规律可言,对秦翎墨来说却是与暗卫的联络信号。
    他眉尖微动,起身走到帐篷旁侧的通风口处,同样回了声雀鸟叫声。
    外间传来无尘压低的声音:“主上,有耗子溜进来。”
    “谁?”
    “绵夷少狼主。”
    跳耀的光晕下,秦翎墨嘴角微微一样扬,笑意仿佛噙在唇畔的绒花。“他自己?”
    “不,还有三人随行。他们奔着这边而来,看样不是找卫将军。而是冲着主上来的。”
    “想必少狼主从薛延骨那里听闻这雁翎军里有个可恶的监军。况且娜迦郡主是他堂妹,想来报仇也正常。”秦翎墨顿了下,又开口吩咐:“叫暗卫看管好俘虏,免得我们这位贵太调皮,来个声东击西就不好了。”
    “是。”无尘低头:“属下已经通知暗卫去严守了。”
    秦翎墨闻言颌首:“另外,如果万一少狼主劫持我交换人质,不必顾忌直接射杀少狼主。如果我死了,就通知岳长清他们趁夜直接端了整个绵夷军营。”
    帐外沉默良久才传来无尘的声音:“属下不会让主上有事的。”
    “嗯,我知道。但我的命令要忠实传达。”
    “是。”
    “另外,送一壶青稞酒与几样菜过来。”
    “是。”
    交代完毕之后,秦翎墨回到桌案后盘腿坐下。将那副梅树图放到一旁。片刻,侍从兵端着酒菜进来,放下后就躬身离开。
    又差不多半盏茶的时间,秦翎墨察觉有道黑影自帐外闪过。能被他如此清楚明了的察觉,那就相当于变相的告诉“我来了”。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怎么?少狼主还怕我吃了你不成?”秦翎墨扬声说道。
    他声音不算大但绝对足够外面的人听见。
    营帐的门帘唰一下就撩开,身穿夜行衣装扮的少狼主琅奇跨步进来。
    他紧紧盯着笑容满面的秦翎墨,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没想到你还活着。”
    “我也没想到你就是少狼主啊!”话是这么说,秦翎墨脸上却没有半点吃惊的表情。
    琅奇并不觉得自己身份能隐瞒得住,事实上那次白芍城相遇已经露出端倪。以秦翎墨的聪明及行动力,勘破是迟早的事。
    倒是这一出诈死是真真出乎琅奇意料。他想过各种可能就是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活着!
    泛黄的灯光里,前宰相招了招手:“来都来了,不如喝个酒再走。尝尝我们的青稞酒如何。”
    琅奇走到案前坐下,他彻底卸了伪装,露出真容。绵夷人特有的深邃五官俊逸挺拔,眉峰藏不住侠气丹心。微卷的长发绑成马尾,两鬓各垂着坠了绿松石的发辫,据说那是某种守护符。
    他肤色微黄泛金,像醇厚的上等蜂蜜。这么一对比,身为郡主的娜迦图娅与他眉眼间倒真有点相似处。
    秦翎墨先给他斟了杯酒,笑了笑:“我以为你会直接一剑捅过来。”
    “杀了你如果就能什么都解决,那我绝对不手软。”
    “这倒也是,就算我现在出事。你堂妹也没法洗刷冤屈,真是遗憾。”
    “你!”琅奇攥紧酒杯,怒目而视。有一瞬间他确实想拔刀,以秦翎墨的身手还有此时的距离,绝对逃不掉。
    可杀了他,自己也绝对走不出雁翎军营。人没救出去,自己还搭上,恐怕只有自己二弟会乐得开花吧?
    这种蠢事他不能做。
    即便他真的曾为堂妹之死而悲痛,可意气用事已经没有意义。想成大事者必须学得会沉住气。
    秦翎墨细细的端量着他,举起了酒杯:“少狼主有心胸有气度,沉稳老练。秦某佩服,先干为敬。”
    看着对面潇洒地一饮而尽,听着那像是真挚的夸赞,琅奇只想说三字:鬼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