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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不怕飞蛾扑火

      “为什么想要伺候太后?”
    她勉强道:“奴才听闻太后宽厚,很好伺候。”
    “那是谣传。”王阳关道,“像你这般粗鲁愚笨,在寿康宫绝活不下去,还是早些断了这个念头吧。”
    她急了:“这个不需督公替我多虑,只要督公成全,我死也记得您的恩德。”“回去。”王阳关冷冷地下了逐令,“我要更衣了。”
    暮雪满脸失望,连礼数都忘记,站起来转身就走。
    王阳关在室内踱了几步,细细思量之下,越发觉得蹊跷,吩咐三宝进来,问道:“她入宫前的身世,真的都调查清楚了?”
    三宝不知他为何又问起这个,答道:“早调查清楚了,奴才都和督公禀报过了,她是个孤女,小时候父母双亡,靠在京城的济世堂干活挣钱,再没别的了。”
    王阳关又问:“那她为何进宫?”
    “听说是济世堂的老先生去世了,新掌柜不待见她,她才进的宫。”
    这和她那日的说辞一模一样,可是王阳关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他闭上眼,仔细回忆和她一同在太医院的那日。
    再睁开眼时,他已找到了她的破绽。
    “今晚请沈太医来一趟,就说,本座要请他喝酒。”
    三宝不知为何明明说着暮雪,又突然扯上了沈太医,但是督公行事向来有他的理由,他不敢多嘴,应了个嗻便去了。
    王阳关冷落了皇帝好些日子,除了仍旧亲自托人照料皇帝的用药,别的一律以告病为由置于一边。大到朝堂朱批,小到起居注,原来都要经过督公之手,这些日子都由李运喜代劳了。甚至皇帝要来探望,他都避而不见。
    皇帝毕竟也有脾气,虽然一向敬重他,但是也暗恼他为这点小事就这般耍脾气。故而督公进门时,他难得地没有叫人去迎。
    王阳关知道他心中有气,只淡笑了下,在不远处打下千去,行礼道:“臣给圣上请安。”
    他们平日私下见面从不行礼,皇帝倒有几分诧异不安,想了想还是道:“督公请起。”
    “谢圣上。”王阳关起身,看见皇帝的冷脸,视线扫过他身边的棋盘,扬眉道,“圣上是想先治臣的罪,还是先下盘棋?”
    此时暮雪进来上茶,听见这句,颇为心惊。知道惹得圣上不悦,还能有心思开玩笑,天下也只有他督公能做到了。
    皇帝果然哭笑不得,绷也绷不住了,亲自起身,拉他坐下。
    “朕纵有得罪督公处,也不过是想救美罢了。何至于你生朕这么久的气?督公这些年的气量似乎变小了。”皇帝一边埋怨他,一边命暮雪过来摆茶。
    暮雪端着粉彩莲瓣纹盖茶碗走过去,置在他身边的炕桌上面。或是她一下子没注意,用力稍微过大,竟“咣当”发出一声脆响,像是存心甩脸子似的。
    王阳关脸色未变,倒是皇帝不高兴了:“你成心的让督公不痛快是不是!”
    暮雪连忙跪下:“奴才不小心的,没有冒犯督公的意思。”
    皇帝正要不依不饶,王阳关倒先开口了:“圣上,前些日子我与暮雪姑娘有些误会。上次的事,我多有犯上,现今知罪了,请圣上责罚。”
    皇帝与暮雪都没想到,督公竟摆出这么低的姿态来,一时愣了。唯有王阳关悠然地将茶碗盖划过茶碗,呷了一口,语气平淡地道:“看来暮雪姑娘是不愿意原谅我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接话:“是奴才不好,惹督公生气,您不同奴才计较就是了,哪有原不原谅一说。”
    皇帝看他们二人冰释前嫌,才微微含笑,道:“朕就知道阳关不会这般小肚鸡肠。暮雪,你还不快谢过督公。”
    暮雪抬眸,看见王阳关正瞧着自己,他这几日借养病之由调养生息,气色好了许多,此时与圣上一番说笑,更见满面春风。
    她心里却藏着比冰雪难融百倍的心事,是他这阵春风吹不到的角落。
    “多谢督公包容。”
    王阳关略一颔首:“无妨,姑娘请起吧。”
    暮雪静静地站起来,打算退到廊子下面去,不想圣上今日心情颇高,命她留在此处观棋。圣上犯起棋瘾来,不下个三五时辰是不解瘾的。
    王阳关这些日子不在时,圣上有一次找暮雪对弈。暮雪棋艺涉及虽然不多,但她天资聪颖,总能在关键时候力挽狂澜。没想到圣上本来胜券在握的一局棋,最后竟然大意地输给了她。
    圣上今日又输王阳关,掷子对他笑道:“输给你也就罢了,最气的是,朕前几日中了暮雪的局,一时轻敌,就输了这丫头片子。今儿你在,替朕好好收拾她。”
    王阳关有些意外,挑了挑眉心,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暮雪此时并没什么兴致,满是担忧自己前途命运,此时听皇帝要自己与督公对弈,仿佛在摸黑的山洞里找到一丝微光,鼓起勇气走到棋盘前。
    “皇上,如果奴才能赢督公,圣上可否答应奴才一件事?”
    皇帝还没遇过敢直接向自己开条件的,闻言先是一愣,指着她对王阳关嗤笑道:“你瞧这丫头多猖狂。”
    说罢斜视扫她一眼:“你想要什么?”
    暮雪大着胆子,直接道:“奴才想去寿康宫服侍太后。”
    明知皇帝可能怪罪,报仇心切的她也顾不得了。骤然说出自己的计划虽然有些风险,但是总还有一线希望。
    皇帝倒也没有生气。这些日子他与暮雪相处,倒让他断了纳她做妃嫔的念头。她与甄氏虽然样貌肖似,但是品性终究不同。皇帝喜欢的是甄氏的柔顺,而暮雪虽则表面恭敬,骨子里却是逆叛的。
    当时的他没有想到,她的逆叛,是能穿石的滴水,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但是这不妨碍皇帝对她有亲近之感,总觉得看她说话办事很舒服,像什么时候见过了似的。
    皇帝悠然地抚摩着棋盒里的白子,嘴角微翘:“那若是你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