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婆媳和解
年氏瞧她像老鼠见猫似的,无奈地摇头笑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暮雪不好意思地道:“没有,是暮雪自己不成器,总惹您不痛快,怕留在这里给您添堵。”
年氏摇了摇头:“你不知道,现在这情形,府里的男子皆被阳关带走,姑娘仆妇们怕敌人破了城,人人自危,我见他们成日里心神不宁,索性就放她们假去了,反正我与老头子两个也不要多少人服侍。”
言至此,年氏仿佛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仍是补充道:“我们两个,消息也不灵通,你不如就留下,陪陪我们,顺道也给我们打听打听消息。”
眼前的年氏仿佛不再是那个挑三拣四的婆婆,只是一个盼望征人早日得胜来的母亲,柔弱而无助。暮雪连忙一口应承下来,又安慰了他们一阵才离开里屋。
出了里屋,暮雪着人去沈家报信,自己一路走到王阳关的房里去。王府以北为尊,北向的一排屋子都是王爷一人所用的,包括他的书房和寝房都安在此处。
若换作以前,这里禁卫森严,就算她是小夫人,没有通传也没法子入内。她嫁到王府时又一直因为身份问题,与他赌气,所以掐指算算这么久了,还真没来过这里几次。
府里的侍卫都走了,丫环仆妇又被年氏放了假,这里竟一时无人把守,她慢慢地踱进去。先去了王阳关的书房,见他书房里的字画已不是从前宫里那几幅,许多都换成了他自己写的画的新作。
他的墨迹,她都认得出来。他的字总是与他的人一样清瘦,却透着松劲的风骨,三分冷淡,三分功力,剩下的四分则是才情。至于他的画,也总是山水写意为主,他觉得这样显得高洁。
他以前没功夫弄这些闲情逸致的。要不是被圣上收了权后成了闲人,也不会倒腾这些。
桌子上还有未作完的一副字,看来他是得了召唤匆忙进的宫,连笔都没搁好。
她坐到他的位子上,细细地观看那副字,本以为他要写什么济世安邦的名句,不想竟是一首柳永的词。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她念着最后一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心下一动,又想着或许是自作多情了,他所说的,或许是功名也未可知。
转念想想也对,这样愁苦的词,显见是为了求而不得的东西所作。她知道,他其实是个贪念名位的人,但也不全是为了自己。想他为大齐的江山投入了多少心血,而皇帝却将他罢免,将这一些权力移交到二皇子手中。偏偏二皇子是个靠不住的储君,这才走马上任几日,就闹得国将不国了。
现在败军之际,生死存亡已在眼前了,皇帝才想起了他,转眼将这么大的一个烂摊子交由他来收拾。
暮雪不禁想起东方朔说的话来,皇帝死后,皇室子弟无一人值得托付江山。听说皇帝的病已经不行了,也不知这未来风云会如何变幻?如果王阳关败了,亡国亡君自不必说,如果他得胜归来,皇家未来的接班人是否又容得下他呢?
正想着这许多事情,她突然瞥见他抽屉里露出的一角画纸,正打算将那一角塞进去,再将抽屉关好,不想轻轻一抽开抽屉,眼前此景,让她瞠目结舌。
这幅画上的人,怎么如此眼熟?这,不就是小时候的她吗?
猛然忆起,那年幼时放风筝险些掉进河里,后来被他所救的往事。这画里的她,仍是天真无忧的模样,巧笑倩兮,活泼漂亮。
要不是看见这幅画,她恐怕自己都想不起来,五岁时自己是什么模样了。但是他不仅记得,还一笔一画地画得栩栩如生,恍似当年情景,仍然就在眼前。
原来,那不只是她一个人的美好回忆,也是他的。
暮雪感动不已,原来他对她的情意,一直深深埋在心底,只是从未当面说与她知道。收起卷轴,未忍再看那幅初遇的图景。她怕再看一眼,就会勾起太多的情意来。
望着他桌上那首柳永的词,她不假思索,提笔回了一首顾夐的《诉衷情》:
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沉。争忍不相寻?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从前读到“换你心为我心”这句,始终不明白,人心如何能够互换。而今才知晓这千般的滋味。
王阳关,你一定要平安归来,只要你回来,我与你再不分开。
而此时的王阳关,正在餐风露宿,一路行军,尽全力在敌军攻来之前,抢先一步到达平裕关。这是进入京师的必经关口,只要守住了平裕关,便算是保住了京城,也就保住了大齐。
千辛万苦,一天一夜,终于到达了平裕关,众人来不及喘了一口气,就赶紧预备上了军械与守城的器具。王阳关胸有沟壑,有条不紊地将自己的守城计划告诉诸位军士,大大鼓舞了士气。
待这些布置都忙活完了,大家才得了一个喘息之机,能好好休整一番。王阳关也说,大家要养好精神才能打个胜仗。于是让人轮班放哨,敌人来了就按计划行动。其余时候,皆用以养精蓄锐。
侍卫孙宪没有立即去休息,而是找到王阳关,似乎有话要说。
早在江南的时候,王阳关就知道他与暮雪交情深厚,一见他的表情,就知道多半是来问与暮雪的事儿的。
“想问暮雪?”
孙宪怕他误会,忙道:“小的从前与她一同当差,只是朋友,自从她嫁到王府去,小的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
王阳关看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咱们要赢了这场仗,顺利班师,我才能回去娶她。”
孙宪试探道:“她不已经是您的妾室了吗?为何还要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