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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瞒瞒

      艮庄之中建有一处冰窖,而且规模还颇为不小,但放在这个时代,除冬季以外,冰块仍是极为稀罕之物。在艮庄,用冰来处理瘀伤的,丘桐绝对算得上是第一人。
    起初丘梧对此还很是不解,他们家配的药酒,乃是世代祖传的方子,远近都小有名气。像丘桐这种扭伤,最多只需个天的时间,便可痊愈如初。这丫头却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巫术偏方,坚持要用什么寒冰冷敷,真是自讨苦吃。
    丘梧深知这个孪生妹妹的性格,也不和她争执,只是依言取来了冰块,静静站在一旁,等着看她吃瘪。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丘梧的轻视之心却渐渐收了起来,他虽然年龄不大,但终究不是个没见识的孩子。
    在将冰块置入皮袋,敷于脚腕之后,丘桐的伤势非但没有加重,就连之前的肿胀都逐渐消退下去,看妹妹的表情也不似刚才那般痛苦。这令丘梧咋舌不已,望向丘桐的目光中,不自觉地就带上了几分钦佩。
    让丘梧意外的是,往常遇见这种情形,丘桐大概是要借此炫耀一番的。可是,此刻女孩的脸上却是极为淡然,看不出半分得意之色。
    他当然不会知道,在女孩镇定的外表之下,内心里其实早就乱成了一团麻。
    眼下发生的事情,或许只是一种巧合,丘桐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潜意识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一切,绝非巧合。
    不久前,在山脚下寒潭边,李世源剑斩赵贵成,劫持池玥萱,要挟周柯自绝之时,那人便曾断言会有人出手相救,大家并无性命之忧……
    后来,他又安排自己替周柯止血,让池玥萱救治赵贵诚。事后回头来看,当时的赵贵诚确已危在旦夕,池玥萱也是拼到脱力昏迷,方才把他从鬼门关前拉来了回来……
    至于刚刚扭伤的这一下,说起来仍是与那人脱不了干系,要不是被他气得晕头转向,自己也不至于落到这般下场。但对方事先便告知疗伤之法,连药酒的事也都提前料到——这,绝对不是巧合所能解释的。
    女孩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是抓到了一丝线索,但细想起来却又毫无头绪。以她的性子如何能忍得住,最终还是主动开口询问起来。
    “丘梧,林苑中的那些人,真如你说的那么神通广大吗?”
    “当然,”丘梧不知女孩为何突然间问起这事,想也没想,断然答道“我亲眼见过的都不止一次了,怎会有假?”
    “哦……那你说说看,他们都有些什么本领。”
    “什么本领?”丘梧伸出右手,掰着手指逐一细数道“力大无穷,隔空取物,呼风唤雨,起死回生,等等吧,好像每个人也都不太一样的……这些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总之,大爷爷教的弟子,怎会差了?”
    “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们真是大爷爷的徒弟?”女孩瞪着眼睛追问道“之前爷爷不是还有所怀疑吗?”
    “大爷爷都亲口说了,还能有假?!”丘梧。
    “大爷爷在庄中?他人在哪里?”丘桐。
    “呃……”
    丘梧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想把话圆回来,却见女孩腾地从床上跳了下来,一瘸一拐地冲出门去,口中还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大爷爷肯定就在后院。我还说呢,爷爷最近怎么总往后边跑,就连你都知道,唯独单单瞒着我一个人……”
    “五十多年啊……你们瞒得我好苦……”丘纪神情恍惚地呆坐在椅子上,整个人似乎都衰老了许多。
    夕阳西沉,屋中尚未点灯,光线略显昏暗。
    道人起身来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扇窗,兀自遥望向天边的那轮落日,伫立良久,方才转身坐回到丘纪的对面。
    “将实情瞒下,其实也是父亲的决定,他唯恐此事会影响到你的本心……因为,作为亲历者,他老人家对此亦是深有感触。”
    道人心中清楚,这一天早晚会来,这个包袱他同样背了五十多年,此时能够和盘托出,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当年,事情发生的极为突然,在我参悟完那本奇书后,父亲也如你今天这般惊诧。及至后来,他更是将庄中的嫡系子弟全部唤来,逐个尝试,却再无一人能够有此收获。”
    “……直到那时,我们也才明白,这并非是一本普通的剑谱,若想习得其中精髓,需要一种特殊的天赋。而对于这一点,便是你我的先祖都未曾察觉。”
    “……父亲他老人家钻研此书大半生,耗费心血无数,最终却发现尽是徒劳无功,那种打击可想而知。也正因如此,他才在祖训中加入了那两条规矩。”
    “……一炷香的时间,足以考验当事者是否具备此种天赋,若然没有,便是穷尽一生,亦是枉费心机,反倒不如将精力另做他图;而限定此书只交由家中嫡系参悟,则是怕人多口杂,一旦消息外露,会给艮庄招来无穷无尽的祸事。”
    “……至于我这些年漂泊在外,你们只知我心灰意冷,无心庄主之位。这固然是一方面的原因,但更多却是出自于父亲的安排。他老人家知道,单凭咱们一家的积淀,恐终难成就大业,这才着我游历天下,寻找此奇书的根源出处,和那些有资格承继此书的传人,以求在将来能襄助显宗,亟拯民族于水火,切扶大厦之将倾。”
    “……父亲一生光明磊落,肝胆赤诚,唯有对你隐瞒之事,始终无法释怀。他老人家曾叮嘱与我,在你知晓此事的一天,代他向你赔罪……”
    话音落下之际,丘纪尚未从震惊中醒转过来,却见道人已然起身,叠手加额,对着他一揖到地。
    丘纪老泪纵横,他双臂撑着扶手,艰难从椅子上站起来,双膝一屈,噗通跪倒,以头杵地。
    “是丘纪天资愚钝,无法替父兄分忧,父亲何错之有,兄长何错之有!”
    ……
    暮色渐浓,立于窗外的一双人影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丘梧追着丘桐来到这里,二人恰好将这番对话完完整整地听在了耳中。关于这些陈年秘辛,他们所知的部分尚不及丘纪,震撼之情自是犹有过之。
    就在兄妹二人茫然失神,相顾无言之时,却听道人的声音又自屋中响了起来。
    “哎……你们兄妹也进来吧,事到如今,此事已再无遮掩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