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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娟娘就摇头:“他从不与我说这些。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值钱的。回回不过几个铜板。”
丁牧野同卫常恩对视了一眼。看来李兆良对秦娟娘并不坦诚。
“他昨夜回来,穿的可是道袍?”丁牧野又问道。
“道袍?”秦娟娘一愣,有些懵,“那倒没有。但他回来时揣着一个包袱,还有一柄木剑。也没同我说要拿剑做什么。”
李兆良若有心瞒着秦娟娘,想必她知道的,确实也不多。
“昨夜他回来时,可有同往常不太一样的地方?”卫常恩问道,“心情或者说脾气,可有异样?”
秦娟娘就忙不迭点起了头:“对对对。他回来时有些激动,很是开心。说什么总算要翻身了……还说忍我许久了……要卖了我娶个新媳妇!我说……我说还有宝儿呢,怎么能卖了我……他他他就说宝儿早就没了……宝儿怎么会没呢?她明明在……宝儿?我的宝儿呢?”
她忽然癫狂起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宝儿的名字,两手无处安放似的搓着衣襟,低头往桌下、椅子下寻找着,一转身,又猛地往丁牧野冲了过去。
秦娟娘速度极快,丁牧野吓了一大跳,未及反应,就像个小鸡仔一般被她一把提拉了起来,推了开去……
他退了几步稳住身子,错愕地立在了原地。
秦娟娘摸了摸他坐过的椅子,又找了椅子底下。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喊着宝儿的名字就冲进了卧房。
清文轻咳一声转过身去,试图掩饰尴尬。
卫常恩则是面无表情地看了眼丁牧野,又施施然挪开了目光。
“没事,没事。”丁牧野笑了笑,规整了下衣裳,前襟一甩,屁|股墩正要挨着椅子边,瞧见秦娟娘抱着布娃娃出来了,赶忙又站了起来。
“宝儿在呢。”秦娟娘神色松懈下来,“叫大人笑话了。大人快坐快坐。”
丁牧野哪里还敢坐,他讪笑一声,随意找了个借口,便带着人出来了。
卫常恩心下疑惑,秦娟娘若是不提及宝儿,神智便如常人一般。可一旦提及,就仿佛失了心智。可见她受过极大的苦楚。但她听闻李兆良之死,却无太过悲痛的情绪,也是有些可疑。
“清文,你在附近问问。秦娟娘之女宝儿出了何事。”丁牧野出门后吩咐了一句,想了想又道,“顺便去趟庆源茶馆,问问李兆良的事。”
“是。”清文领命走开了。
春雨又急了些。
见卫常恩垂着眼眸,他便起了个话头:“秦氏对周遭的反应……有些过激。倒不知话里头有几分可信了。”
“大人此言差矣。”卫常恩摇头道,“便是她神智如常,也不能尽信。至于反应过激……想必受过极大的痛苦,难以愈合。毕竟子女之于母亲,无可替代。”
丁牧野闻言,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凝重,一路上再也没开过口。
*
回到县衙,已临近昏晓,老钱和三柳还在大堂东侧最小的衙皂房中忙着。一个验尸,一个记录。
丁牧野道:“老钱,复检结果如何?”
“方才已用酒醋细细泼了。尸首后脑有一处钝击伤,额际、手指有轻微擦伤。口鼻有血沫,肚腹微胀,全身并无其他伤痕。乃是钝击后被推入井中溺亡。”
“后脑伤口并非致命痕?”卫常恩问道。
老钱点头:“确实。此处伤口并非致命。”
他说着就又将尸体的头歪至一边,拨开头发,指着那处伤口道:“关于行凶器杖倒是有一点线索。伤口有朱砂和桐油的痕迹。”
“朱砂……桐油……凶器上有红漆?”丁牧野问道。
老钱点头:“伤口受力较匀,刀斧背及棍棒皆有可能。但斧背等物并未听说有画红漆的做法,可见便如初检那般,行凶器杖为棍棒的可能性极大。”
丁牧野拧眉,盯着尸体好一会才转身同三柳道:“保明具申吧。将验尸公文再同老钱核复下,提点刑狱司的那份先送过去。苦主家属那份,待案件完结再给。”
三柳应了声。
卫常恩一直看着老钱身旁那方几上搁着的道袍、桃木剑等物什。心里想着,若是她偷偷上去碰触一下,说不准便能获取些凶手的线索。可那长命锁带来的恐惧还如影随形,心中不免起了几分胆怯。
转头见丁牧野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她便先按下了这个念头。心虚地想着,等案件步入死胡同查不下去了,她再试试罢。
正要走,就见丁牧野凑近三柳,低声叮嘱他:“一会叫老钱洗手洗干净些……”
“大人。我听见了。”老钱在后头吹着胡子。
丁牧野闻言优雅地转身,噙着一抹假笑,慢吞吞走到了衙皂房门口。一出门口,就火烧屁|股似的走了。
翌日清早,卫常恩正同榆荷在清点府衙前院倒座房内的一些物什。三柳来找她,说是有了新线索。
卫常恩便净了手,同三柳一道往大堂行去。
堂下跪着一人,一身儒雅的书生打扮,脸上涂着白白的铅粉,像是个戏子。大堂门口也立着好些人,除了海青班的,还有好些附近的百姓,听说新来的知县大人要审案了,便都来瞧瞧。
见卫常恩站到了自己身旁。丁牧野摆正了脸色,对着堂下问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草民……草民是海青班的,叫……叫方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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