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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牧野便沉吟了一会。
卫常恩问道:“虞慕东为何离家十五载?”
是了,算上这五年,确实十五年了。虞树贵叹口气,脑海里的陈年旧事像是雨前池子里的鱼儿,挣扎着游上水面想换口气。
“那年村里莫名起了一则流言……大人,此事当面问草民三哥较为妥当。”虞树贵擦擦汗,那些往事早已烂在血肉里,此番回想起来,原先藏着掖着的愧疚也冒了个尖,心里头就突了一下,忽的开不了口了。
丁牧野看他片刻,点了点头:“且带我们去往虞慕东住处。”
虞树贵忙应了,领着他们三人往虞慕东的旧房舍里去。一路上碰着其他村民,便告知他们,说是知县大人派了衙役过来查案。
虞慕东离家十五载,家中只剩儿媳郭氏同她的一双子女。因着公公和儿媳妇住一屋不妥当,郭氏便收拾了前头的两间杂物房给虞慕东住。
去的时候,虞慕东不在,说是去上坟了。
丁牧野同卫常恩便打算先问问郭氏。
郭氏三十岁左右,身形消瘦,精神气也不足。瞧见虞树贵带着女师爷和衙役过来,眼底起了几分惊惶。
她给卫常恩上了茶水,便喏喏立在一旁不说话。
丁牧野假装衙役,立在了清文旁边。
卫常恩问道:“郭氏,此番我们过来,是受了知县大人之命。不过盘问几句,莫要惊慌。”
郭氏只呐呐应着,眼底的慌乱不减,反增几分。
“郭氏。五年前,你可是请人抬了尸首去县衙报案?”
“是。”郭氏极快地回道,“可,可,可那连胜兄弟说,说那是民妇公爹。民妇从未见过公爹,所以……所以才……”
当年郭氏寡居,带着一双不满五岁的儿女,生活拮据,极为艰难。虞连胜抬着虞慕东的尸首去叶家时,她是惊慌的。公爹回来她不知道,公爹死了她也不知道,她该被多少人戳脊梁骨啊。
哪晓得虞连胜在叶家大闹一场后回来竟也死了。她不知所措,在虞连胜媳妇刘氏的撺掇下,请乡邻抬了公爹的尸首去了县衙。好歹,如愿拿到了一笔赔偿。那一百一十两银子,刘氏从她手上拿去了五十两,刨去给乡邻的辛苦费,她还剩五十多两,这才衣食无忧地拉扯两个孩子到现在。
这五年,她统共就花了六两,还有近五十两银子被她藏了起来,打算等儿子大了拿来娶妻,女儿大了添作嫁妆用。
万万没想到,本该死去的公爹竟又活了过来!
这两日她心惊肉跳的,生怕叶家找上门来,要她归还那一百一十两银子。她还去了刘氏那,藏头露尾地说了一截话,无外乎若是叶家来要银子,她希望刘氏能将那五十两拿出来。
自然地,被刘氏四两拨千斤地堵了回来。
“这边丧葬习俗一向是停灵七日,听说当时那具尸首只停了三日便下葬了,这是为何?”卫常恩又问道。
郭氏道:“那会正是秋收,白日里天还热着。那尸身在屋里停着,味太大……”
“那你可看清了那具尸首,是否有什么异样之处?”
郭氏就显得有些迟疑,面色微白:“……也不是民妇多疑。当年那具尸首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疤,新的旧的都有……可那味儿……说实在,不太像是才死了三四日的人……”
“其他呢?可有随身物品?”
“衣裳倒没有什么特别。就是那口袋里,黏黏糊糊的,有一包油纸包着的糖,早就化了。旁的,就没有什么了。”
卫常恩思忖了一会,偏头看了丁牧野一眼,又看向郭氏道:“虞连胜死前,可有同你说过话?”
郭氏就摇头:“他去叶家闹事前,民妇忙着秋收,早就下地了。等回来才得知他死了。”
“那他去叶家大闹,以及那具尸体的事,是谁告知你的?”
“桂珍说的。”郭氏回道。
虞树贵就在一旁补充:“就是连胜那媳妇,刘氏。”
卫常恩便点点头,心想回头得去问问那刘氏。虞连胜的死,说不准也有猫腻。
郭氏这时就哆嗦着嘴皮子道:“师……师爷大人。民妇想问,民妇公爹未死,那……那……当年赔给民妇的银钱……可要还回去?”
不待卫常恩回答,她又急着道:“民妇都快用光了!”
她脸上的惊慌原是为了这个。卫常恩心下有数,安抚道:“县衙依例不会追回。”至于叶家如果想讨要……他们眼下也帮不上忙。
郭氏闻言,松了一口气。知县大人不会追要的话,叶家上门来,她就拼了老命也得护着这点银子。
问完郭氏,卫常恩便让虞树贵带着去找虞慕东。顺便瞧瞧那处坟,说不准还得掘坟挖尸,搬回去叫老钱验尸。
几人沿着田间小路一直走,待路过虞树贵的房子,又踏上了塘河上的小桥,丁牧野的神色就微妙起来了。
塘河是周县同塘河县的分界处,不远处便立着一块界碑。墓地若在塘河另一边……那挖坟验尸,倒还要知会塘河知县。
越过桥,又行了一小段路,便见有三处小坟包立在那边。
午后春阳炙热,坟头草远远看着都蔫兮兮的。
卫常恩抬眸看去,略过那几个坟包,就见再远一些的地方,隐隐看着像是有人趴跪在地上,屁|股朝着他们,姿势诡异,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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