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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手撑膝,另一只手极其富有节奏的轻敲着梨花木椅把手,在等一个答案。
谢如琢极其淡定的将这支签文投进了签筒里,面不改色道:“路漫漫其修远,道阻且长,须得迎难而上。”
“这样啊。”贺清思有些自嘲:“以前还能白头到老,现在只剩道阻且长了,如此看来,确实得迎难而上。这签解得不错。”
谢如琢心里一虚,又觉得他莫名其妙,费了这么大阵仗非要让她来算一卦,却又好像对这个结果不甚在意的样子,自己给自己圆过去了,当真是奇怪的紧。
“汗血盐车无人顾,千里空收骏骨(注),如此乱世,总得先护其安稳,才有资格妄想白头良缘。”贺清思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怅惘寂寥。
谢如琢却因为他这句话,一下子原谅了今天他所有的不怀好意的捉弄。
她有时候在想,百年世家的积淀到底是让普通百姓望尘莫及的,就好比现在,寥寥几句话就能让她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抱负担当感同身受,不管是家国情怀还是儿女之恋,都和她的观念不约而同的契合。
谢如琢正想着安慰两句,他却忽然颇有深意的望过来,一语双关道:“幸好我早已做好了准备。”
为家国,为眼前红颜。
谢如琢此时却体会不到他话里隐含的深意,只想着他如今的处境,发自内心的说道:“贺清思,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保重。一身是血躺在河里被人捡到这种事情,希望永远都不要发生第二次。”
贺清思看着眼前女子这双清澈的眼睛、姣好的面容,不由自主的动了动喉结。
此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我说,二位打算在里面呆到何时?再不出来,这天可就要黑了。”
恰到好处的气氛被打破,贺清思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谢如琢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边,门一打开,外头的季文舒恰好把扇子一收:“谢姑娘,说好的咱们一起讨论梁冬生的事情,你们两个倒好,把我偷偷撇下了。”
说话的时候,季文舒的视线早早的飘进了屋内,他的眼睛何其利害,见屋内门窗紧闭,心下已是有所计较,冲贺清思眨了眨眼。
谢如琢可不接受她这凭空扣下来的帽子,皮笑肉不笑反驳:“谁让季大公子家大业大,换个衣裳都要大半个时辰呢。”
季文舒被堵得一滞,无奈讨饶:“是季某的不是了,这不是赶来给谢姑娘赔罪了。”
这会子楼下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索性今日打烊,谢如琢便给酒楼里的人放了假,眼下这栋楼里,除了宋望星和海贝,就只剩他们三人了。
谢如琢将陈松的绝笔信拿了出来给他们两人一一过目。
季文舒看完,啧啧惊叹:“永州富庶,南通北往,梁冬生在永州为官十余载,若按陈松所说,那他这些年偷偷吞下的财富岂不是能买下十座城了。”
说完,他又觉得不对:“可依我们今日在县衙所见,除了一些古玩字画略值些钱外,其他的并不如何奢华。那他这钱,都去哪了?”
谢如琢更是对大旻朝的政治一窍不通,两人不由自主的等着贺清思解惑。
贺清思自打看过陈松的信之后,面色很是凝重,以前许多浮在海面下的东西,渐渐都露出了苗头。
他问季文舒:“梁冬生是哪年中的状元?”
与贺家长期盘踞西南不同,季家是京中的簪缨世族,对京里的事情门儿清,先前梁冬生说他是今上亲点的状元郎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十二年前,那还是先帝在位、今上监国的时候,钦点了梁冬生为状元,下放到永州做知事。”
“听我爹说,他运气好,当时的永州知府第二年便因贪赃枉法出了事,他被今上破格提拔为永州知府,一直在这个位置上稳稳坐了十余年。”
贺清思道:“这梁冬生必定是北边那位安插过来的,大旻朝的律例,五年轮换,这永州紧临江南,物资富饶又为南北往来要道,最是得当权者重视的地方,若非是刻意为之,又岂会十来年一成不变。”
季文舒与谢如琢对望一眼:“你是说,这梁冬生背后的人,是当今那位?”
“八九不离十。”
这也就能解释为何梁冬生那般有恃无恐了。
谢如琢皱眉,这事情比想象中更复杂,季文舒也是一拍手:“这下可麻烦了。”
贺清思不以为意:“这有何麻烦。大旻朝律例已经被北边那位戏演成一张白纸了,眼下我人在永州,这戏怎么演,自然是我说了算。”
您可真狂。
差点忘了,这位贺公子是专业与北边那位打擂台的,依目前之战绩,胜多败少,谢如琢心下稍定。
第57章 柔嫩的脸蛋上一片通红,……
谢如琢听他们把大旻朝当今的皇帝一直叫“北边那位”, 似乎对这位皇帝似乎都十分的不屑一顾。
贺清思就算了,毕竟皇帝杀了他全家,他早就跟人势不两立了, 但季家是京城的官宦世家,有道是食君之禄, 为君分忧, 季文舒这棵草是不是有点长错地方了。
“虽然你同贺清思有同窗之谊, 但季家到底是人臣,你家中长辈能允许你这般诋毁为君者?”
季文舒被谢如琢这般犀利的问话狠狠的怼了一下:“谢姑娘这张嘴真是同眼睛一样犀利,看问题总是能抓住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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