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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来, 也是便于青州这边摸清楚掌事们的能耐。
人是活的银子是死的, 可与不可, 往来流水互相串联起来,盈亏自然瞧得清楚。
南外楼今日闭门挂板,只留了一道侧角门半敞, 供本家掌事往来进出。
眼瞧着太阳已经升高,却藏在东边宝珠塔后, 又叫云遮了脸,雾蒙蒙的瞧不大清楚。
街上行人不多。
非节非集, 连常在对过檐子下头那个卖络子珠花的小贩都没出摊儿, 只西边拐角口那边, 蹲了几个卖桑果子的老太太,有一搭没一搭地招呼着生意。
“打发人家去了么?”南外楼里探了个脑袋, 往宝珠塔那边瞧。
小伙计攥着手巾板儿也跟着出来, “您着急也没用, 刚使人出去,又不是扎了翅膀,哪能眨眼就到呢。”
“可不得急么, 里头要反了, 这会儿不论东家或是少东家来, 且先平了再说。”掌柜的一脸急相。
又道:“他们理论一二咱们管不到,但叫少夫人在咱南外楼里受了委屈,回头东家不说, 就少东家那位蛮霸王,能饶了谁?”
这个小伙计是他亲外甥,说话也不讲究了些:“阿舅,您这也太小题大怪了些,又不是咱们逼的,都是里头那些掌事的在说……”
反正南外楼是东家做主,不与各处掌事相干,随他们去呗。
“糊涂!”
掌柜的横他一眼,骂道:“不怪平日里你舅母怼你,就这点儿脑子,够什么使得?”
他膝下无子,就一个闺女还是个病娇儿,把外甥领在跟前,为了是做个养老的女婿,知根知底的,也免得闺女日后受屈。
这两道关系摆着,掌柜自是更为严苛。
“那位可是东家看好的人,咱们这一窝子都得指着人家嚼头,你且机灵着些,自有你的一道好运!”
小伙计虽不大懂,但亲娘舅总不能坑了自己,挠挠头应下:“成,那我去上头盯着,有什么动静再喊您。”
掌柜的摆摆手,没多搭理他。
没多会儿功夫,宝珠塔后头的遮阳云散去,一前一后的两人,打马自远处过来。
掌柜的瞧清楚是谁,猛拍大腿,迈着小步就迎了出来。
“我的爷,您竟真扎上翅膀,飞着来了!”
崔永昌笑着丢马绳子给他,“今儿个对春账,母亲身子不大好,使我过来瞧瞧。”
四处打量几眼,又问:“少夫人呢?这会儿已经开始了?”
掌柜的也没工夫揣摩他话里的意思,指着楼上挤眼:“您且上去瞧瞧吧,也不知道怼出来了什么,几家子要拍桌子翻脸,说什么惹祸上身,小的我是听不明白,但瞧那情景,是要打起来。”
“翻脸?”路喜从后头追了上来,探脑袋问:“跟谁翻脸?可有热闹瞧?”
这些日子他跟着少爷在家里盘地头,憋得都要生霉,听到有戏可看,眉眼都是喜的。
倏地,一小伙计从里头风似地跑了出来,顾不得旁人,拉着掌柜的衣袖就催。
“阿舅,您快上去瞧瞧吧,少夫人气的要哭,护在前头的那位姐姐拍桌子瞪眼的,也快拦不住了。”
掌柜的扭头看向一旁,没等开口,跟前这位爷就旋风似地卷了进去。
路喜拍他肩头:“胡叔,且备好金疮药、九里香跟九转还魂丹,少爷要杀人。”
这话倒是不假,恼急了的崔永昌上了二楼,恨不得提刀先杀将进去。
宝妆宝梅两个挡在主子身前,三五个掌事拍桌子瞪眼,只拿手中账本问什么假账的事情。
曲妙妙瞧着还是一副镇定模样,眼底却有慌乱泄出,应该是受了些惊吓。
“您且说话啊,事情既已清白,白纸黑字的写在上头,也别怪咱们不顾身份,这账上的纰漏,就是东家亲自过来,也得给咱们个交代不是。”
嚷得最凶的掌事姓陈,他现下管着晋宁各项木材生意,也是辛氏在西南最赚钱的一处。
曲妙妙眼眸稍敛,拨开跟前的两个丫鬟,想好生同他讲话。
陈掌事却等不及似的,红着脖子道:“咱们这些生意人,只讲究一个能耐本事,不是谁不谁都能仗着些身份,进来胡搅蛮缠的地方,您若是应不起这些事儿,尽早回了东家,也别坏了咱们辛氏的名头!”
曲妙妙教他一噎,到嘴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几个人分明是有意而为之,装聋的人,说再多也是没用。
她不喜地挪步,沉着性子跟众人道:“当铺上的事情,我回去自是要查清楚,且给我些时间……”
“您想回去扯瞎话糊弄咱们?”陈掌事咄咄逼人地打断了她的话,横眉立眼,“可别把谁当傻子!”
“并不是……”
“怎么不是?”
姓陈的瞧着精瘦,早年间却也是走镖出身。
他是伍洋身边最贴心的兄弟,这些年虽享了些清闲,一身的本事却也没落。
胸脯子一抗,眼看着就要把宝梅给撅过去。
“啪啪啪。”外面突然有人鼓掌。
曲妙妙抬头去看,才长松一口大气。
众掌事也跟着扭头。
只见崔永昌笑着推门进屋,似醉非醉的桃花眸微微上挑,竟有辛氏八分神韵。
他是辛氏膝下独子,也是名正言顺的少东家。
便是方才冷眼旁观的几个,瞧见他来,也端出笑意,言语切切的站出来劝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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