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家里人习惯胖小子的到来，一晃眼儿就到了洗三这日。
    碰巧这日没有上灶的生意，白芊芊就把队伍拉到了自家。
    不过是八九桌儿酒席，对于众人这些熟练工来说，简直太容易了。
    妇人们洗菜摘菜，切菜配料，忙而不乱，谁看了都要夸赞几句。
    先前替刘玉芳接生的同村婆子又被请了过来，做了收生婆儿。
    堂屋里烧了好几个炭盆，大门也关的严严实实，宾客们都挤在屋里，倒也热闹。
    胖小子刚刚吃饱喝足，睡得香甜，被抱了出来洗澡，就闹了脾气，扯了嗓门哭得惊天动地。
    这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欢喜，有个老话儿说这这叫响盆，证明孩子健康，底气十足。
    倒是白芊芊看的心疼，这么冷的天，即便屋里烧了火，给刚出生的孩子洗澡，还是担了很大风险。
    太容易受凉，感染风寒了。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孩子夭折的多，很多时候也是因为这些习俗。
    几乎是收生婆子只往胖小子身上撩了几把水，白芊芊就示意她催着众人添盆了。
    白家交好的人家大半都是村里村外的乡邻，日子一般，添盆自然也就是一把铜钱罢了。
    倒是杨夫人和府尹夫人听说消息又派了婆子过来，送到却是适合孩子做衣衫的细棉布，还有银锁银项圈之类。
    另外，就是郭先生取出一块乳白色玉雕小鱼给孩子挂到了脖子上。
    但即便这般，铜盆里也堆了百十文铜钱，看得收生婆子欢喜。
    因为这些铜钱最后都是要给她带走的。
    她还要撩了水继续给胖小子洗澡，准备的一套喜话也是说个不停。
    不想白芊芊却是拦了她，直接给胖小子包裹起来。
    笑话，铜钱多脏啊，有些都生锈了。
    泡过的水还要给孩子洗澡，万一没长好的脐带感染怎么办？
    收生婆子有些尴尬，也有几分不高兴。
    她还是第一次给孩子收生的时候，处处被打断被限制。
    白芊芊没有妥协的意思，当着众人面前，简单说了说，孩子这般洗澡容易风寒，脐带感染溃烂。
    收生不过是个仪式，心意到了就成了。
    这些话儿说完，胖小子已经被包好送回老娘身边了。
    旁人只觉得白芊芊心疼弟弟太过了，但收生婆子却是警醒。
    因为之前她收生的孩子，当真有夭折的。
    如今仔细想想，兴许真有洗澡受寒，脐带溃烂的关系…
    所以，她赶紧收了神色里的不高兴，一迭声的夸赞。
    “还是白师傅懂的多，小少爷还小，确实该小心一些。”
    白芊芊见她识趣，抬手往铜盆里扔了一角银子。
    “多谢大娘费心了。”
    “不费心，不费心！”
    收生婆子可是欢喜坏了，对着空盆又说了一堆的喜话儿。
    待得收了铜盆，简单的洗三就算完事了。
    白芊芊去上灶炒菜，屋里众人开了两扇大门，吃点心喝茶水，说闲话儿。
    有人羡慕，就同白老大说道。
    “大叔真是好福气，白师傅这么疼弟弟，以后大叔可省心了。”
    “是啊，我家大丫头哪天都追着弟弟打上两三遍。”
    白老大客气两句，就望向荣里正和郭先生。
    荣里正就干咳两声说道，“去把芊芊爷爷请来吧，分宗的事说明白，以后两家也都方便。”
    郭先生也是点头，“给我准备文房四宝，我亲自执笔写文书。”
    屋里众人立刻打起了精神，白家…要分宗了。
    荣叔和王叔不愿白老大跛脚还要顶着雪走回村子去，于是赶了马车，代替他去请白老头儿。
    很快，白老头儿就到了。
    他身上还是那几件儿子给的羊皮袄，但却没了那日的精神头儿。
    他也不是聋子，不是瞎子，翠萍穿了他借回去的衣衫，如何冒充大孙女，勾引赵斌。
    气得小儿媳早产，差点儿一尸两命。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他能有什么办法，他在这个家里一直是影子一样。
    众人给老头儿让了个位置，但白老头儿却不肯坐，蹲在门口的火盆边，勾着头，依旧是那副木讷模样。
    荣里正真是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干脆开门见山。
    “白兄弟，你也知道这几日老大这边发生的事了吧？
    说到底，你们家里欠老大一家太多了，如今还这般算计人家，实在太过分了。
    村里人都看不下去不说，这么闹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索性，不如村里替你们一家做个见证。
    你们分宗吧，让老大一家另立门户。
    这般，以后团子真有考秀才考状元的时候，也不必因为家里这些破事拖了后腿！
    你觉得怎么样？”
    不知道是不是孙儿要考状元这句打动了白老头儿，还是他当真是良心发现要放了大儿子一家。
    总之，他开口就应了一个字，“成。”
    荣里正吧嗒两下嘴，等不到他的下文，只能又问道。
    “老兄弟，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老大一家不是狠心人。”
    白老头儿却是摇头，不知道是没要求，还是不肯提。
    荣里正也是不耐烦再同他拉锯下去，索性说道。
    “老大说了，以后一月给你一百斤粮食，冬夏各一套衣衫，年节也有酒肉。
    一直供养你到终老，等你没了那一日，也负责给你办丧发送。
    你觉得如何，还有别的要求吗？”
    白老头儿依旧摇头，荣里正就当他答应了。
    于是，郭先生开始提笔写文书，一式三份儿，以后送到衙门去录入户籍，就是彻底分宗了。
    以后两家人都姓白，但荣华富贵也好，杀头降罪也罢，两家却是互不相干了。
    白老大望了老爹一眼，上前写了名字，按了手印儿。
    白老头儿也是起身，慢慢走上前，按了手印儿，他不会写名字，由荣里正代签。
    顺带，荣里正和郭先生也都签了名字，按了手印儿。
    荣叔，王叔，外加几个村老儿，总之愿意为白家做这个见证的村人都按了手印。
    至此，白家分宗算是完成了。
    当然还需要把这文书送去府衙存档，改了户籍册子。
    但府衙一般是不会拦着分宗的，毕竟树大分枝，各家情况不同。
    到时候给点儿润手银子，一个普通小吏就能办妥。
    这会儿，酒席也整治好了。
    妇人们开始忙着在赵家安放桌椅，白家屋子少，又多两个奶娘，不好留男人们喝酒说笑。
    倒是赵家宽敞，赵斌又是白家女婿，索性直接就把赵家地盘霸占了。
    白老头儿拿了他的那份文书，默默转身就要回家去。
    白老大到底舍不得，开口留老爹儿。
    “爹，吃完饭再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