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三章 烂泥
忠贞营大军尾随五万缅兵,两万护矿军进入藏南山区,是奉了大都督密令扫荡藏南的。李定国心中明镜一般敞亮,追剿李自成用的着十二万大军么,实不必如此大张旗鼓。如今塞北开战,这支还算能打的新军不去塞北,反而向西进入大小土司林立的藏南,那用意是昭然若揭。
李定国作为一员降将,觉悟是极高的,心知他便是大都督的一把刀,王爷的爪牙。
打从进了藏南山区,忠贞营大军追上前队友军,李定国方知这个爪牙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还得抢着做。天将将亮,一队轻骑在山林间飞驰而去,后头还跟着几头战象,沿途正在埋锅造饭的忠贞营士卒纷纷往道路两侧闪避,咒骂起来,在大军驻扎处纵马,寻死么。
“南蛮,匪类!”
“寻死么!”
咒骂声中,李定国无奈只得派亲兵传令,忠贞营将道路让出来,不要挡了人家的路,那人马都很瘦小的缅兵轻骑,竟在山林间穿梭自如,也让李定国大开眼界。忠贞营前头便是缅军,李定国认真观察过前头那些缅兵,武器以藤牌,缅刀,短矛为主,这便是缅兵山地作战的标准配备。
宽刃的缅刀,与狭长的明刀相比区别十分明显,截然不同,五万缅军按大明军制编练起来,各级军官却都是汉人子弟,有些是缅甸当地的汉人后裔,有些是辽兵,有些是四川秦氏子弟,牢牢控制着缅人大军。
营中,地图摊开。
兵部绘制的藏南舆图倒是十分详尽的,还是万历年间绘制的,万历年间二十万大军南下平乱,前锋深入藏南便绘制了详尽的地图。藏南多山,大小土司种族并起,便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乱!
大营中,李定国与参谋官杨鸿小声商议着,分兵吧。
忠贞营参谋官杨鸿是个极刻板的人,沉默寡言,却有一个优点便是忠诚,对大都督军令执行的从来不打折扣。杨鸿稍一沉吟,便在舆图上轻轻一点,李定国心中发苦便咧了咧嘴,得咧,杨大人果然是怀揣大都督密令,往西南去那就爬山吧,往西南方去没别的了,全是山呀。
杨鸿见他便现苦色,便皱眉开解道:“咱这一路,本就是要往西南去的,不然招这许多川兵做甚?”
李定国一想也对,四川子弟还会惧怕爬山么,稍一沉吟便就地分兵,杨鸿坐镇大营联络军需补给,他亲率轻骑,驮马,分出两万兵力翻山越岭,扫荡西南,望着兵部绘制的藏南舆图,西南方向一大片空白飞地,李定国胸中竟有些崇敬,期待,这大明人从未到达过的西南,域外,又是个什么地方呐。
他却不知,后世这地方叫印度,如今,还只是多民族混居的复杂山区。后队,明军忠贞营五万兵马悄然分兵,携带大量补给,辎重翻山越岭,攻略西南,前队,缅兵却在秦氏子弟指挥下,竟有意无意配合着李自成部,对十八家土司发起全线进攻,主帅,便是当代沐国公,年方二十的沐天波,副帅秦邦义,两人加起来还不到四十岁。
前线,大小金川。
得到补给的李自成部肆无忌惮,纵兵掳掠,只三日夜便将大小金川,方圆三百里能吃的,能用的,能跑的通通掳了个干净。李部两万余众打仗未必行,打家劫舍却是最拿手的,任你将粮食埋在地道里,藏在深山里,都逃不过李部士卒鹰隼一般的眼睛,一生下来就在陕西当山匪,那个鼻子比狗还灵。
山坡上,李自成面沉如水,望着高处大小金川,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石头堡垒,堡垒中人影闪动。
身侧,李过面色颇有些古怪,低声道:“大王,这伙明军也真是奇了,不来打咱们,竟跑去南边攻打寨子去了。”
李自成也是也一头雾水,满脑子问号,给军械给补给还帮忙打仗,这伙明军到底要干啥,要招安么。都走到这一步了,李自成巴不得招安,稍一思索便命李过派人联络后头的明军,表明态度,招安那太好了呀!
半日后,两个派去联络明军的信使,却被官兵割掉耳朵撵了回来。
不出一个时辰后头密集的铳声响了起来,官兵不耐烦了竟大举压上,打起排铳,吓的李自成慌忙打起精神,竟然逃了。李自成也不傻呀,精着呢,大小金川这层层叠叠的堡垒,石墙如此易守难攻,官兵又在后头逼的急,老子不打了呀,绕过去,左右该抢的都抢着了,也不差大小金川寨里那点粮食了。
至于今银女人,都被官兵撵的兔子一般到处蹿,顾不上了。
下午,李部两万士卒草草集结,整队,竟绕过大小金川寨走小路,逃了。
后头,接到军报的秦邦义气的直跳脚,破口大骂:“这伙流寇,烂泥扶不上墙,竟连两座寨子也攻不下么!”
营中秦氏子弟一片哗然,奚落,嘲讽,流寇就是流寇,本性难改。年方二十的沐天波,却咧开大嘴嘿然一笑,李自成跑了咱们来,要的不是他攻城掠地,大都督之意,要的是他李自成背上这口残暴,滥杀,有伤天和的黑锅,这便足够了。
沐天波也是在台湾兵学进过学,在辽东打过仗的勋臣,朝着中原方向拱了拱手,心中对大都督的景仰之情,油然而生。大都督,王爷他的全盘谋划,高明呀,不管咱大明天兵在西南做了什么,通通推到流寇李自成身上,省的那些饱读诗书的读书人喷口水,后世,史书上还能留个清名。
藏南十八家土司,血流成河是谁干的,李自成呀,咱皇明天兵能干这些禽兽不如的事情么,不可能嘛!
傍晚,大小金川寨前,流寇大军刚走不到半个时辰,黑压压的缅军便占据了大营,压了上来,连砍伐树木,竹子修建的军营都是现成的,省事了。大小金川寨中,大小土司庆祝的米酒还没端起来,急促的锣鼓声又响了起来,两个大寨中上万男女老少放下米酒,抓起刀枪弓箭,哭丧着脸色又跑回去守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