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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九十六章 家风

      一片恭维庆贺声中,定国公心中发苦,记起来有一回他来这庄子跑马遛狗,酒后失德,干了件禽兽不如的事情。本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佃户,庄客嘛,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却未曾想到风水一转,如今这世道佃户,庄客也得好好供着了。
    这时候,他想起来那个雨夜,被他欺侮了的庄户少女了。这位国公爷吃了几天牢饭,是真的吃怕了,他深深的害怕那户庄客去官府告发他,怎么办呐,国公爷想出来个好办法,娶了吧。虽说这丫头粗手粗脚的,样貌也很寻常,可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娶回家高高拱起来吧。
    “秀儿,你可以愿意嫁入我府?”
    年纪轻轻的民女,瞧着温和可亲的国公爷,竟有些惊恐,她的父母两人却惊喜交加,扑通一声跪下了。
    “莫跪,莫跪,快起来!”
    国公爷有点慌了,赶忙将这对庄户夫妻,扶了起来,于是庄子里便一片其乐融融了。
    这样的事情在大江南北上演着,再愚笨的人,也从律政司刊行的报纸里,琢磨出点意思来了。佃户,庄客以后不能随意欺负了,朝廷要废佃户制,这不是和废除贱籍,一般而二的道理么。
    同一时间,总理通商衙门。,
    一叠崭新的布告摆在堂前,孙川庭拿起来看了看,闹腾了一个多月,就是为了这份早就拟好的布告,佃户制要改雇佣制。以后庄客就不是佃户了,而是雇农,和主家再也没有从属关系了。
    雇农和佃户两字之差,身份可就天差地别了,雇佣是完完全全的自由人,只要不违反耕租契约,可来去自如。
    “雇农见田主不论齿序,并行以少长之礼。若在亲属,不拘主佃,止行亲属礼。”
    “不法田主私置板棍,擅责雇农者,雇农可至官府告发,依律责之。”
    孙传庭放下这份告示,抓了抓官帽,仍觉得此事颇为离奇,这份告示一个月前早就拟好了,可是吃吃不敢张贴出去。不过短短一个月,就成了万众瞩目,众望所归的一份善政,真够离奇的。如今外头民意汹汹,废佃户,改雇农是大势所趋呀。
    “报纸。”
    孙大人瞧着案上堆叠的几份报纸,暗自点头,咱总理通商衙门也办吧,这玩意威力真是太强大了。于是乎,寿山案,金山案后,各衙门官办的报纸,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各类五花八门的报纸满天飞,弄的百姓良民们不胜其烦。很快,报纸刊行的资质问题,又被提了出来。
    最后,这个发行报纸的资质审查,落到了通政司头上。
    开城四年,十一月末。
    广东人丁家祯拿到了发行报纸的资质,抢了个头彩,大明朝第一份民办报纸,《南洋日报》应运而生,这也是历史上第一份日报,丁家祯亲自担任主编。这位丁主编是个谨慎的人,他创办的报纸不敢大放厥词,混乱谈论国家大事,内容是以民间轶事,野史趣味为主,每份南阳日报卖五分龙元。
    不出半个月,南京城外。
    人山人海,官府的雷霆出击,大快人心,震得大江南北抖了三抖,律政司,三法司将寿山,金山两案并作一起。首恶判了个斩立决,人头落地,从犯一千两百余人吃了鞭刑,囚车不够用了便用绳子拴着,发配西伯利亚修城墙去了。
    任谁也没想到,朝廷竟如此肆无忌惮,大鞭子狠狠的抽向了一个个佛子却如风卷残云,所有的反对声都烟消云散。舆论汹汹,民情激愤,以南京为中心,各地官府纷纷照此办理,正在大规模清查寺庙田产。
    短短一个多月,困扰中原王朝千年之久的顽疾,解决了。
    各地标营新军大举出动,官府顺应民意,动了起来,这天下间不知多少人心惊肉跳。然而始作俑者,随着大批人犯被军兵押送,北上边陲,事态很快平息下来。标营新军大规模抓人,查抄田产也只是短短几日。当大批人犯北上之后,整个南京已经恢复了太平,街上干干净净,连垃圾都被扫了,鼓楼法场地上的血迹也被清洗一空。
    直到此时,孙传庭才深深的松了口气,心中恍然。这案情瞧着十分凶险,却原来不过是些历史的垃圾,轻轻一挥便烟消云散了,也没造成什么负面影响嘛。律政司主事吴英也松了口气,诸事一了,竟瘫软在椅子上,良久无言。
    时光荏苒,岁月穿梭,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开城四年,腊月,辽王府。
    下人们张灯结彩,府中年味十足,喜气洋洋,因为辽王府数百下人都领到了年关前的月钱。如今不叫赏钱了,也不叫月钱,叫薪资还是双份的。下人们,自然对王爷,王妃感恩戴德。
    书房中,马城提着一只狼毫,写下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落了款,用了印,这幅墨宝便用火漆密封了,送去给南京律政司主事吴英,这是对他的嘉奖鼓励。如今任谁都知道,那个状师出身的吴英,简在帝心,一等两年主事任期满了,就该平步青云了。
    墨宝才刚刚用火漆密封,送走了,书房外头就响起一声清咳。
    辽王妃于凤君领着几个健妇,搀扶着一位头发花白的威严老者,走了进来,健妇怀中还抱着一个刚满月的婴孩。
    马城赶忙迎了出去,恭谨道:“父亲。”
    老将马林年岁也不轻了,他是跑来看孙子的,这些年辽王府没诞下一个孩子,老头子就兴冲冲的跑来一回,也算是常来常往了。
    马林摆出严父的架子,手里挥舞着一份报纸,愤怒骂道:“这样的污秽之言,堂而皇之,竟登堂入室了,体统何在!”
    马城接过来一瞧,得了,南洋日报,上面刊印着和尚,寡妇之间的那点破事,这报纸是公开发行的,怨不得老爷子气坏了。
    “儿子这就下令申饬,父亲莫怪。”
    老父马林看他这样恭谨,才重重的哼了一声,在下人搀扶下迈着四方步,走进书房,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这位老爷子虽说爱端着个架子,可是对儿子的难处,他一向是极力支持的,开原马氏的家风,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