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湫描绘着身下女人清丽妩媚的眉眼，压下脸，在她眉间，鼻尖，脸颊，耳朵上轻轻的吻。
    尹听画颤抖的厉害，手攀着他的肩背。
    良久，他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半睁开眼，她疑惑的看向他。
    颜湫抚了抚她的脸，忽然翻身躺在她身边，展臂将她拢到臂弯里，收紧手臂抱住。
    枕在他宽阔结实的臂弯里，她鼻端抵着他的胸膛，呼吸间都是他身上清冽的味道。
    那是柠檬洗衣液的味道。
    很好闻。
    舔了舔唇，她动了动，仰起脸看着他线条硬朗的下颌线，“颜湫？”
    “嗯？”
    想问他为什么不继续了。
    可是这种话，要怎么问出口。
    好羞耻。
    咬着唇角，她好半天终于鼓起勇气。
    “为，为什么停下了？”
    问完，她急急忙忙闭上眼睛，耳朵却竖起来，等着他的回答。
    男声低沉的笑开，他亲了亲她的发顶，“明天还要去医院，今天就早点休息吧。”
    “……”
    低头，他凝着她红红的脸，故意逗弄：“很失望吗？”
    尹听画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他说的。
    一点都不颜湫。
    脸红又更烫了些，她拧眉，往他怀抱更深处钻，“谁，谁失望了。我才没失望。”
    “嗯。”他应声，亲亲她的额头，“是我失望了。”
    天！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会撩了？
    这样让人心脏狂跳的话，他说的是越来越顺嘴了。
    到底跟谁学坏了？
    他。
    甜蜜一笑，她搂住他的腰。
    暂时，暂时不要去想明天好了。
    至少现在，这一秒和下一秒，还有下下秒，他都在她身边，这样就好。
    *
    本来应该睡不安稳的一晚，在他怀里却出奇的安枕。
    太阳照射在脸上，暖洋洋的。
    尹听画揉着眼睛坐起身，迷茫的打量了一下房间。
    只有她一个人，身边空的，他应该很早就起来了。
    掀开被子下地，她故意不穿拖鞋，赤着脚跑出来。
    “颜湫，颜湫。”
    一路叫他跑到厨房，果然他在做早饭。
    回头对她说早安，瞥见她白嫩嫩的脚丫，眉头蹙起。
    快步走过来，尹听画笑嘻嘻的被他抱起来。
    颜湫把她抱回卧室，放在床上。
    她换成跪姿，呵呵笑着。
    他弯身，摸摸她的头发，“怎么这么高兴？”
    她歪着头，眨巴眼睛，“没什么啊，看见你就高兴啊。”
    “好了，快点洗漱，吃早饭，然后我们去医院。”
    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消失。
    医院，简单的两个字如刀，狠狠插在她心口。
    发现她脸色不好，颜湫叹息，在她身边坐下来。
    把她抱坐在自己腿上，他轻声说：“听画，你答应我的，今天去医院，嗯？”
    “那个，”仰起脸，她虚弱的笑着，“反正，反正我……不用着急也行吧。不用非得今天去吧？我想起来了，”一拍手，尹听画煞有介事：“我今天公司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不如改天……”
    “听画。”
    他打断她的话，用不容拒绝的语气，“什么事都不如这件事重要。好了，快点去洗漱，吃完早饭我们就去医院。”
    放开她，他起身往外走。
    “颜湫。”
    在他出门前，她叫住他。
    颜湫回头，温柔的笑着：“怎么了？”
    张张嘴，尹听画摇头，“没什么，我想吃煎蛋。”
    “好。”
    门合上。
    她往后颓然的倒在大床上。
    半响，猛地坐起身探手抓过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
    耙了粑头发，她找到慕以瞳的号码。
    在拨出键上面犹豫，天知道，她要疯掉了。
    到底，到底要不要继续骗下去？
    狠下心，咬牙，尹听画按下拨出键。
    彼时，四九城。
    手机响起。
    男人“唔”了一声，烦躁的扬手掷出去一只枕头。
    “哎呀，烦死了，你的手机！”被他半压在身下的小女人咕哝，不悦的捏着男人胸膛，“快点弄一下！烦死了！”
    昨晚被温先生折腾了大半夜，她才睡下不到三个小时。
    温望舒眯着眼睛抓过手机，看了眼，对身下皱着细细眉头的慕以瞳说，“你的。”
    “不接！不接！”慕以瞳翻了个身继续睡。
    看着手机屏幕上尹听画三个字，温望舒冷笑一声，把手机关机。
    不关他的事。
    他提醒过她了。
    是她说不接的。
    那么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命。
    手机扔回床头柜上，他伸长手臂把慕以瞳拉到怀里抱住，继续睡。
    这边，尹听画呆坐在床上，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冰冷机械的女声，呼出一口气。
    并没有埋怨慕以瞳不接自己的电话，反而此刻，她有一种很奇怪的释然。
    她一直走的那条错误的路，看来，真的不应该一条路走到黑。
    现在，就是她回头的时候了。
    无论有什么后果，都是她自己应该去承受的。
    洗漱，换衣服，开门出来。
    颜湫已经把早饭摆上桌，看她过来，一笑：“吃吧。”
    “嗯。”她甜甜的笑，在他对面坐下来。
    金灿灿的煎蛋，看着就有食欲。
    尹听画一口气吃了两个，又喝了一碗粥，吃了两个小包子。
    颜湫看着她，在她还要再吃第三个的时候，适时开口：“听画，还吃得下吗？”
    尹听画这才反应过来，讪笑：“哦。”
    摸摸肚子，她调皮的眨巴眼睛，“幸好你提醒我了，我都撑着了。”
    “听画，你没事吧？”
    “没事啊。”她一脸泰然，“有什么事？”
    “不用紧张。”
    颜湫以为她是紧张一会儿去医院检查的事，温柔安慰道。
    尹听画听了，点点头，笑容满面：“我不紧张。有什么可紧张的呢？”
    她也不是真的有病。
    她好的很。
    怎么看怎么觉得她不对劲儿，但颜湫也没有想太多。
    吃过早饭，收拾了一下，两人出门。
    他开车，尹听画坐在副驾驶。
    一路她都没怎么开口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看着车窗外发呆。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医院楼下。
    呼出一口气，她解开安全带，貌似自言自语：“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转头看向颜湫，她笑着说：“我们下去吧。”
    颜湫微微蹙眉，在她推开车门的同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她回头，疑惑的看向他，“怎么了？”
    那个瞬间，颜湫有一种什么东西在悄然离开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不好。
    他想也没想，那个话，真的没过脑子就直接说出来了。
    “要不我们今天不要去了？”
    话出口，他一怔。
    尹听画也是一怔。
    回过神，她摇摇头，“不要，来都来了，去吧。”
    “听画？”
    “没关系，走吧。”
    挣脱开他的手，尹听画下车。
    看着面前的白色大楼，她忽然有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想着，自己都笑了。
    颜湫跟在她身后，在两人即将进去的时候，手机响起。
    “等等。”
    掏出手机，尹听画眼神一闪。
    “喂，以瞳姐。”
    “唔，你给我打电话了啊。”慕以瞳打了个哈欠，瞪了眼身边男人。
    温望舒冷笑，转身进了浴室。
    起身走向落地窗，慕以瞳活动着四肢，“什么事啊？这么一大早的。”
    “唔，没什么事了。”
    一下子就听出尹听画语气不对，慕以瞳似乎有所感觉，“你在哪儿？”
    “医院。”
    “医院？和颜湫？”
    “嗯。”
    “我知道了。你先拖着，给我点时间，我来安排。”慕以瞳说完就要挂断线，可是尹听画却叫住了她。
    “以瞳姐，不用了。”
    手机重新贴回耳边，慕以瞳有些吃惊，“你说什么？”
    “以瞳姐，不用了。”笑了下，尹听画转头看着颜湫，“我该清醒了。”
    “听画。”
    “没事，你放心吧。还有，谢谢。”
    先一步挂断手机，她挽住颜湫的手臂，绽放笑容，“好了，走吧。”
    颜湫提前预约了医生，他们过去就能直接开始检查。
    期间，尹听画非常的配合，颜湫看着她，心里的不安不知道怎么，逐渐扩大。
    有一种，好像自己不知道的某些事，悄然浮上水面的感觉。
    一上午，检查结束，结果要下午出来。
    尹听画心情很好，拉着颜湫去附近的餐厅吃东西。
    吃完东西又去附近的公园散步消食。
    午后的阳光开始变得柔和。
    他们坐在长椅上，背靠着一棵枝叶繁密的大树。
    阳光从树荫的空隙中穿梭进来，她伸出手，就落在她掌心。
    “你看。”兴奋的叫颜湫，她笑着说：“我抓住了光。”
    颜湫笑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尹听画就把脑袋靠向他，轻声说：“我们一起抓住了光。”
    “嗯。”
    “颜湫。”
    “嗯？”
    “颜湫。”
    “嗯？”
    “颜湫，我爱你。”
    “……听画？”
    “我爱你。”坐起身，她看着他英俊的脸，“你要记住了，我爱你。”
    说完，尹听画站起来，“好了，我们该回去了，检查结果应该出来了。”
    她要走，他却出手拉住了她。
    “听画，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唔，有。”她诚实的点头。
    “是，什么？”
    眨巴眼睛，她微笑说：“你马上就知道了。走吧。”
    ……
    那份身体检查报告就捏在颜湫的手里。
    和上次他看到的那份，截然不同的结果。
    一样的是，两份报告都如同闷雷，在他心里炸响。
    尹听画站在一旁，看他的脸由青变白，再白，再白一些。
    咬了下嘴唇，她凑近过来，踮起脚往报告单上看去。
    “唔，不错嘛。各项检查都正常。没想到我身体这么好，真是意外惊喜，对吧？”
    说完，她朝他笑问。
    颜湫指尖泛白，良久，沉沉的呼出一口气，看着她。
    尹听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没有躲避开他凌厉的视线。
    也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能让自己脸上维持着僵硬又难看的笑容。
    “这个？”
    “这个？这个是我的检查报告啊。”
    “这个……”
    “嗯，是我的检查报告。”
    又过去好久，颜湫垂下手，检查报告从他手里滑落，掉在她脚边。
    她弯身捡起来，轻声说：“这个东西可不能乱扔啊，挺重要的。”
    什么都清晰。
    他一字一顿：“你骗我。”
    他说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尹听画只觉得心脏被撕裂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奇怪的是，没有血流出来呢。
    她的血呢？
    都去哪儿了？
    更奇怪的是，不疼。
    只是有点麻麻的，木木的。
    “哦。”
    她轻描淡写的一个字，回答了他的问题。
    颜湫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或许，他该高兴不是吗？
    她没有生病，她可以长长久久，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这不是应该高兴的吗？
    呼出一口气，他干巴巴的说：“挺好的。”
    说完，转身，一步一步往前走。
    这一秒，在他背过身走开的这一秒。
    眼泪毫无预兆的掉下来。
    哭了？
    她怎么哭了？
    没有想哭的感觉，怎么眼泪还会掉下来？
    胡乱擦了一把，尹听画咬紧牙，迈步追上去。
    “我知道。”张开手臂，她拦住颜湫，太心慌，不敢去看他的脸，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知道你肯定很讨厌我，恨我。我不说对不起。我知道对不起也没用，我，我……”
    不说对不起，她能说什么？
    也根本没什么好解释的。
    不是误会，就是欺骗。
    彻头彻尾，彻彻底底的欺骗。
    没有隐情，不值得被谅解和原谅的欺骗。
    就这样，两个人相对站着。
    后来，只剩下尹听画一个人。
    他最后还是沉默的走掉了。
    他不会原谅她的。
    她是骗子。
    她是罪人。
    她十恶不赦。
    慢慢蹲下身，尹听画抱住自己。
    好了，这回，哭都哭不出来。
    眼泪也不肯再掉了。
    没有血，没有眼泪。
    是她身体里的水都干涸了吗？
    *
    时间切换，四年就这样“唰”的一下过去了。
    这四年里，她和他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除了慕以瞳和温望舒，还有当事人的他们，没有别人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
    甚至一度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怎么又会分手到陌路？
    尹老爷子找过颜湫，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曾经以为颜湫是值得托付的人，后来老爷子也死了心，开始给孙女物色别人。
    尽管知道孙女还是非颜湫不要，老爷子也再也没有如四年前一样松过口。
    尹听画想，颜湫愿意隐瞒她的欺骗，把一切罪责，责怪都揽在自己身上，是否也是对她的一种温柔，一种感情。
    可是她也只敢这么偷偷想想。
    她不能厚脸皮的去质问，拿这个说事。
    “听画？听画？”
    “什么？”
    莫一航笑，把手里的餐单递过去，“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哦，想点以前的事。”
    “多久以前？”
    “唔，差不多四年前？”
    “四年前啊，那个时候我还在国外。真可惜，如果我早点回来，早点认识你，早点追求你，是不是比现在多点机会？”
    “啧。”瞪了他一眼，尹听画低头看向手里东西，“是什么？”
    “老爷子寿宴的餐单，你看还需要加点什么吗？”
    “我看看。”
    她看餐单，他就看她。
    温柔的眼神都能够滴出水。
    尹听画集中注意力都没办法忽略他的视线，不禁抬头，无奈的说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看着我？”
    莫一航笑，故意凑近过来，“怎么了？是不是我这样看你，会让你心动？会影响你？”
    推开他，她翻个白眼，“心动倒是没有，影响是真的影响。还有，我看完了。”
    把餐单递给他，“很好啊，没什么需要加的。莫总办事，我放心。”
    “能让你满意，是我的荣幸。”
    “喂，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听得我浑身难受。”
    “是吗，好吧。”
    合上餐单，莫一航往后靠向沙发背，“今晚有没有空？”
    “嗯？”
    “我妈上次不是邀请你去我家吃饭吗？今晚怎么样？乡下打了野兔还有鱼送来，我妈说让你去吃饭。”
    “那个……”
    “你不会是要拒绝我，不对，是拒绝我妈吧？”
    尹听画舔了舔唇，略带歉意的搓搓手，“拒绝，可以吗？”
    “不可以。”莫一航板着脸，“你这人怎么这样？就是吃个饭，放心。不会因为你去我家吃个饭，就非要你和我交往。”
    “那也，不太好。”
    “你不去才不好。去吧。”站起身，莫一航拿了外套搭在臂弯里，“我先走了。下班过来接你。”
    “哎？你，你等下，我还没……”
    还没答应。
    回应她的只有关门声。
    莫一航几乎是逃出去的。
    门关上，他握着门把手，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随后，自嘲一笑。
    他也有今天。
    被一个女人逼到用这样手段的今天。
    唉。
    总裁办里，尹听画烦躁的支着额头。
    真的要去？
    真的要去莫家吃饭？
    怎么想，怎么不妥。
    就是有一种摆脱不了的心虚感。
    对颜湫感到心虚。
    虽然，他根本就不会在乎。
    别说她去吃饭了，就是她直接跟莫一航交往，他也只会笑着祝福，不会有一丝触动吧。
    这个时候，她就会想起，四年前，那段短暂的，像是梦一样的时间。
    那些时间里，她被他宠着，好像也爱着。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
    六点一过，莫一航的电话打来。
    尹听画接起，听他在那边说：“结束了吧，我在楼下，你直接下来吧。”
    “莫一航，我……”
    “快点。”
    说完，他挂断。
    叹息，她只好拿了挎包下楼。
    靠着车子，莫一航看见她，微笑朝她招招手。
    她走过去，瞪他一眼。
    莫一航挑眉，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请吧，尹小姐，上车了。”
    “你这是威胁，红果果的威胁。”
    “威胁？用野兔和鱼吗？”
    “对呀。”
    “好吧，就是威胁了。”
    他说完，轻轻推着她，温柔道：“快上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