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湫点点头，走过来沙发上坐下。
    陪着小公主玩了一个晚上，又开车回来，他有点累。
    林心沫看他眉间都是倦意，犹豫一下，轻声说：“叔叔，不然你先去休息吧，明天再说。”
    “没事。”
    “不是，明天再说也一样。”其实，真的要跟他说的时候，她心里又开始犹豫了。
    这件事，只要说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颜湫抬眸看着她，把她的犹豫不决收入眼底。
    心里叹息一声，他温声道：“没关系，你说吧，我听你说完再去休息。”
    既然这样……
    呼出一口气，林心沫坐下来，双手紧张的在膝盖上收紧，“叔叔，我去找过肖先生。”
    颜湫已经听肖苍山说了这件事，并不惊讶，“嗯，这个我知道。”
    “叔叔你知道？”林心沫惊讶的看向他，“那你？”
    “不过，我还不知道你们说了什么。”
    “……”
    “心沫，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下定决心，林心沫咬了下唇，郑重其事的开口：“叔叔，我答应了肖先生的条件。”
    “出国留学吗？”
    “嗯。”
    “不错，这对你来说是个很好的选择。你考虑清楚就好。”
    真的听到颜湫这样说，还是让林心沫狠狠的失望了。
    虽然，虽然是她自己做的决定，可是心底还是有个很小的角落，希望他能挽留自己。
    如果他挽留，她可能会留下来。
    可惜，是可能，不是一定。
    过去的生活，她真的受够了。
    她必须要开始新的生活。
    而且，她也想知道，自己对颜湫，到底是不是喜欢。
    是不是尹听画说的那样，是感激而不是喜欢。
    只有离开他，她想，自己才能彻底弄明白这一点。
    “什么时候走？”
    “肖先生说手续很快就能办下来，最快下周就可以。”
    “嗯，知道了。”站起身，颜湫问她：“还有别的事情吗？”
    林心沫愣了愣，摇头：“没，没有了。”
    “那早点休息吧。”说完，颜湫对她笑了下，径自走向卧室，进去，关门。
    一室寂静。
    林心沫一个人站在客厅里，很久都回不过神。
    就，这样？
    只有这样？
    他没有别的话对她说？
    咬了咬唇，忽然，她快步走到他卧室门口，抬手敲门。
    “进来。”
    颜湫转头看林心沫推开门站在门口，微微吃惊：“怎么了？还有事吗？”
    林心沫垂着眸，轻声问：“叔叔，你觉得，你觉得我出国留学好吗？”
    “你不是都已经决定了吗？”颜湫失笑。
    “我想听你说。”她抬起头，皱着细细的眉，很倔强的说：“叔叔，我想听你说，你觉得好吗？”
    “实话吗？”
    “嗯。”
    “我觉得很好。”
    “……”
    “心沫，这是你的人生。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决定，这样就是对的。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没有错。”
    不知道怎么，林心沫突然就反问他：“那你呢？”
    这一问，有些莫名其妙。
    颜湫不解，失笑道：“我？我怎么了？”
    双手在身侧握紧，林心沫有些发冷，“你也听从自己的心吗？”
    这一回，颜湫是切切实实的愣住了。
    心？
    他的心吗？
    林心沫见他不说话，站在那里却在明显的神游天外，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哀伤。
    这样的他，让她看着心里很难受。
    她喜欢他，就算真的不是那种男女的喜欢，也是喜欢，希望他能好好的，希望他能幸福的喜欢。
    走上前，林心沫伸手拉了下颜湫的手，拉他回神。
    “什么？”
    一看她在眼前，颜湫对上她清澈的眸，一阵恍惚。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会像是最初那样，把她和二雪模糊。
    想到这里，又是一惊。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会想起二雪了？
    “叔叔，你让我听从自己的心，你自己呢？是不是也该听从自己的心？难道你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的心？”
    “……”
    林心沫看颜湫懵掉的样子，叹口气，“叔叔，我先出去了，你早点休息。”
    休息？
    他能睡得着才怪。
    果然，当天晚上，颜湫几乎是一夜没合眼。
    心。
    他的心到底是怎样？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林心沫的意思，只是……
    或许，最后导致他失去的，不是不爱，而是迟疑吧。
    ……
    尹听画一从a市回来就赶来肖家。
    带给小公主的礼物哄得小公主乐开了花，一声一声叫她舅妈。
    尹听画被小公主闹了个大红脸，急忙抽身去看颜雪。
    颜雪这一胎比怀着小公主的时候要闹腾，尚不知道性别，但肖苍山感觉这就是个臭小子。
    晚上他趴在颜雪肚子上警告，不许它折腾妈妈，有本事出来爷俩单挑。
    那个孩子气的幼稚样子，把颜雪要笑死。
    今天她当做笑话讲给尹听画听，尹听画笑的差点背过气。
    “真的看不出来，肖苍山私底下是这个样子。”
    “他特别幼稚。”颜雪一本正经的说。
    “他对你幼稚，对别人可高冷呢。”尹听画说完，托腮看着颜雪的肚子，“真好啊，这里面真的有个小生命，真的好神奇啊。十个月它就出来了，会和甜甜一样会哭会笑会闹会跑，我的天，生命原来就这么神奇吗？”
    颜雪摸摸自己的肚子，微笑：“是啊，生命真的就这么神奇。”
    她看尹听画脸上都是向往之色，想要问的话，就那么梗在了喉咙里。
    在某个瞬间，释然了。
    眼前这个，绝对是个非常好的女孩子。
    不管她最后和谁在一起，颜雪都衷心的希望，她能幸福。
    想到这里，颜雪伸手握住尹听画的手。
    尹听画笑起来，捏捏她的手指，“是不是怀孕的女人都这么多愁善感，你又是想到什么了？”
    颜雪吸吸鼻子，“你怎么知道？”
    “我看你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没有啊。”颜雪眨眨眼，笑。
    “对嘛，就应该多笑笑，这样生下来的宝宝才能开开心心的，是个爱笑的宝宝。”
    肖苍山推开门，微笑说：“不想打扰你们，不过开饭了。”
    尹听画扶着颜雪从床上起身，肖苍山快步过来，揽住她的肩膀，温柔道：“小心点。”
    颜雪捏他的胳膊，嗔怪：“拿酒那么娇弱？我是豆腐渣做的吗？”
    肖苍山笑，眼底的宠溺都快要溢出来了。
    尹听画不想做超级电灯泡，很有眼力见的率先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肖苍山的声音追来：“那个，颜湫哥在楼下。”
    脚步一顿，背脊僵硬。
    尹听画呼出一口气，回头笑了下：“哦。”
    她出门，颜雪蹙眉握住肖苍山的手臂，“他们还没和好吗？”
    “不知道，可能还没吧。”
    “苍山，我刚才突然想，听画如果没选我哥的话，或许也是好事。”
    “哎？”
    这倒是让肖苍山惊讶了，“老婆，真的假的？你真的这么想？”
    颜雪点点头，“说实话，我也看不懂我哥了。可能他真的不爱听画，既然不爱，就不要耽误听画。这对听画不公平。你不是说莫一航对听画来真的吗？或许他们更合适呢？”
    “是倒是，只是听画喜欢的是颜湫哥啊。”
    “……”
    “好了好了，你看你，又多想了。你现在怀孕，不要多想，不要多想。嗯？”
    “知道了。”颜雪笑了下，“我们快点出去吧。我哥和听画单独在，会尴尬吧。”
    “还有甜甜呢。”
    是还有甜甜小公主呢。
    不过，小公主不是来活跃气氛的，而是把气氛搞得更尴尬的。
    比如，她坐在颜湫的膝盖上，玩着尹听画带给她的礼物，天真无邪的问她最喜欢的舅舅：“舅舅，你说舅妈给我买的礼物好看吗？”
    颜湫：“……”
    尹听画：“！”
    所以，到底是谁教了小公主？
    “舅舅。”没听到颜湫的回答，小公主扭了扭小身子板，重复：“舅舅，你听到甜甜的话了吗？”
    “呃，啊？”颜湫舔了下唇，“那个。”
    “舅舅，你看。”把手里的娃娃举起来，让颜湫看的更加清楚，小公主问：“舅妈给我买的礼物，好看吗？”
    颜湫汗，看了尹听画一眼，微笑点头：“好看。”
    尹听画的头低下去。
    所以，他是承认礼物很好看还是承认，她是舅妈？
    前者还是后者？
    某一秒，她希望是前者。
    下一秒，她希望是后者。
    折磨又折磨，姗姗来迟的肖氏夫妻终于出现。
    尹听画松了一口气，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开饭吧，我饿了。”
    说完，她脸有点烫。
    幸好，小吃货属性的小公主也同时上线。
    从颜湫膝盖上跳下去，她叽叽喳喳：“我也饿了，我也饿了。”
    尹听画松了一口气，对甜甜小公主笑。
    可是——
    “我和舅妈一样都饿了。”
    小公主接着说。
    众人：“……”
    到底是谁教了小公主？
    *
    颜湫的车送去维修，尹听画主动提出来送他。
    颜雪重燃希望，催促她哥上车的那个热情劲儿，让身后的肖苍山无奈。
    把老婆揽回怀里，他低头贴近她的耳朵：“不是说他们不在一起也没关系吗？”
    颜雪眨巴眼睛，不好意思的笑了，“唔，怎么了？我，我怎么了？”
    肖苍山吻了吻她的额头，大言不惭：“没怎么，我老婆做什么都是对的。”
    目送两人开车离开，他打横抱起颜雪往屋里走。
    握着方向盘，尹听画非常认真的开车，刻意忽略身边人。
    可是只要他在的地方，她的心就不受自己控制了。
    一个红绿灯前，车子停下来。
    颜湫转头看向她，突然开口：“心沫决定出国留学。”
    “什么？出国吗？”尹听画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有点怪。
    “嗯。”他点点头。
    启动车，尹听画却把车开到前面停下来。
    颜湫对此有点也不惊讶。
    解开安全带，尹听画推开车门下去。
    颜湫也跟着下去，走到她身边，“我们说说话？”
    “嗯。”
    一晚上，他们基本上没有交流，不光是没有语言交流，其实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偶尔碰上，没等颜湫呢，尹听画自己先别开了。
    走着走着，颜湫看尹听画不经意的搓搓手臂，把外套脱了给她披着。
    尹听画往他的外套里面缩了缩，心底一片安宁。
    走到前面有个小花园，这个时间基本上没什么人了。
    他们坐在健身器材那里，尹听画缩起来，盯着自己的鞋子看。
    颜湫转头看向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嘴角是勾起来的。
    伸手，完全出于下意识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尹听画怔然，懵懵的抬起头看他。
    颜湫露出她最喜欢的，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被吸引的那种微笑。
    像一个邻家大哥哥一样。
    “听画。”
    不知道怎么，尹听画听他叫自己，忽然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她害怕了。
    还有一点想哭。
    非常的莫名其妙。
    “嗯？”
    带着一点点鼻音，她应了声。
    颜湫的手从她头上移下去，握住了她的手。
    手指温暖，尹听画心都抖了抖，脑袋里面一片空白。
    这个时候，又听到他低沉温柔的男声：“明天是周末，你没有事的话，跟我去约会好不好？”
    “啊？”尹听画傻傻的，“什么？”
    颜湫重复：“我说，你明天没有事情要忙的话，跟我去约会好不好？”
    “约，约会吗？”
    “嗯。明天9点，我去接你？”
    “好。”
    “嗯，那就说定了。我们回去吧，很晚了。”
    后来回去取车的一路，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有意，颜湫都牵着尹听画的手。
    害得她一直都心跳如雷。
    颜湫直接上了驾驶座，尹听画换到了副驾驶。
    他把送回尹家，尹听画让他开着自己的车回家。
    颜湫点头，站在车边望着她，“去吧，回去早点休息。”
    尹听画有种自己会一夜无眠的感觉。
    早点休息？
    好像不行了。
    “你，你回去吧。”
    “进去吧，我看你进去再走。”他说。
    她转身，往门口走的时候差点丢脸的被自己给绊倒。
    天！
    能不能不要这样考验她？
    她的小心脏表示承受不住。
    坐过山车啊这是。
    一进客厅，尹听画傻了。
    爷爷怎么还没睡？
    尹老爷子站在落地窗前，听到声音转身看过来，“回来了啊。”
    老爷子声音低下去，尹听画猜，爷爷肯定是看见颜湫送她回来了。
    轻咳一声，她走过来，“爷爷，您怎么还没睡啊？”
    看着孙女那张笑意晏晏的脸还有，肩上披着的男士外套，老爷子叹口气：“哦，口渴。”
    “我去给您倒水。”尹听画殷勤的说完，快步往厨房走。
    进了厨房，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披着颜湫的外套。
    忘了还给他了。
    脱下外套，她端水出去给尹老爷子。
    老爷子安坐在沙发上，喝了口水，拍拍身边，“丫头。”
    她凑过去挨着爷爷坐，挽住爷爷的胳膊，蹭了蹭，撒娇：“爷爷。”
    老爷子点点她的鼻尖，一语双关：“你开心就好。”
    “爷爷？”
    “没关系，怎么样都没关系，和谁在一起都没关系，只要你开心就好。谁让我的小丫头不开心，爷爷第一个不饶他。”
    “爷爷，对不起。我总是让你操心。”
    “啧啧。”老爷子笑，捏捏她的脸，“这还是我的小丫头吗？嗯？”
    “爷爷，很晚了，我扶您回去睡吧。”
    “不用了，爷爷还想自己在这儿坐一会儿，你上去睡吧。”
    “我陪您。”
    “不用，去吧。”
    尹听画见状，只好站起身，“爷爷，那我去睡了。”
    “去吧，去吧，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嗯，爷爷晚安。”
    “晚安。”
    ……
    兴奋激动又夹杂着些许不安。
    突如其来的约会，尹听画总觉得不简单。
    折腾到凌晨才睡着，可是天微微亮，她就醒了。
    起来收拾自己，又是敷面膜，又是挑衣服，等到8点半，她才算是弄好了自己。
    下楼来，尹老爷子看见孙女，眼前一亮，笑眯眯的打趣：“怎么打扮的这么漂亮，有约会？”
    尹听画不好意思，正好手机进来一条短信，是颜湫。
    ‘我到了。’
    唇角勾起，她快步跑过去亲了亲老爷子的脸，“爷爷我走了。”
    “去吧，去吧，约会去吧。”老爷子摆摆手。
    尹听画像是小蝴蝶一样飞出去，一眼就看见靠着车子站着的高大英俊的男人。
    呼出一口气，她走过去，笑着说：“早。”
    “早。”颜湫侧身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吃早饭了吗？”
    “吃——没吃。”
    “正好我也没吃，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再去逛？”
    “嗯，好。”
    以前也算是约会过，只不过那是四年前了。
    距离太遥远，尹听画都忘了和他约会是什么感觉。
    本来打算去早餐店，不过他们这个时间有点微妙，早饭太晚，午饭太早。
    路上正好看见有买煎饼果子的摊子，做煎饼的是个老奶奶，满前排着三四个人。
    颜湫停好车，让尹听画等着，他下去买，顺便买了两杯豆浆。
    就在车上解决了早饭问题，颜湫启动车。
    尹听画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露营，可以吗？”
    “啊？露营吗？”
    “嗯。”颜湫转头看了她一眼，“可以吗？”
    “我没准备。”
    “我都带好了。”
    露营，这也太突然了。
    更突然的是，他怎么会开始决定带着她做一些事情了？
    这种安排好的事情，让尹听画心动。
    不再是她主动，换成他主动了。
    “听说晚上在山上看星星很美，会很清楚，跟在城市里头看见的不一样。”
    听他说，她目露向往。
    路上用了两个多小时，他们到了露营的山脚下。
    颜湫选的地方在山顶，幸好山不是很高，不然尹听画觉得自己肯定是爬不上去的。
    他背着两个人的东西，她换上运动鞋，两手空空的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