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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砚咬咬牙,一共就四个炮,放了一个还没过瘾就飞了一个,这会儿买也没地方了,想想又不太甘心,“还没玩够呢,这个捡回来没准还能放!我进去马上就出来,你等着,不许去告状!”
池砚小,身高还没围墙的一半高,他绕了一圈,发现围墙的西面有一个石墩子,垫在上面刚好能翻过去。
林小胖被留在围墙外把风,西北风吹的他鼻涕横流。池砚猴一样的窜过了围墙,轻手轻脚的走到了窜天猴大约掉落的位置。
其实他也是害怕的——怕里面突然冒出个什么东西,把他给拖进去。
池砚在院子的草丛里找到了窜天猴,已经进水成了一个哑炮,池砚泄气的又给丢回了草丛,嘴里嘟囔,“白翻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棉袄,外婆给洗的干干净净,现在却遭上了一点污泥,怎么也抹不掉。
池砚想赶紧回去,于是头也不抬的往围墙那儿走。可是走到一半,他忽然鬼使神差的抬头看了眼那屋子的窗户。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可能不过是一念之间吧。
他这一抬头,看见了屋里忽明忽暗的幽幽灯光,在还没暗下来的天色中,可以被人忽略。
小孩子的心性大概都是充满了对未知的好奇,即便里面还有恐惧。越是不让触碰的东西越想碰,越是不让靠近的地方就越向往。
池砚擦了擦手心的汗,一步一步朝着窗户的方向走过去。
那个窗户并不高,他跳一下就能扒拉住窗户的边沿。窗户是开着的,池砚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把脑袋探进去。
不是他想象中的龙潭虎穴,这屋子里除了一片狼藉以外,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地方。
池砚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他嘟囔了一句,准备回去。突然,他眼角瞄到扒拉的窗户底下蜷缩地坐着一个人——乍一眼,像是个脸色惨白的小鬼。
池砚的心跳突突地顶上了喉咙,双手一软,差点掉下去。
那个人,猛然听到了这个动静,埋在双臂里的脑袋抬起来看了池砚一眼。这一眼无悲无喜无恐无惧,淡的像一碗白开水,仿佛什么东西掉到里面也惊不起他一点波动。一眼之后,他又把头埋了回去。
池砚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心里默念着不要怕不要怂。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短暂的恐惧过去之后,池砚的熊胆开始复苏。
他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人。
看着跟自己差不多大,可是非常瘦,眼见的都是皮包骨头,两条裸露在空气里的胳膊更是触目惊心——没有一处好的肉,青一条紫一块,有些地方还在渗血。
他的身边还有一把断了的扫帚,池砚无法想象,每天从这个房子里发出的撕心裂肺原来是这样的。
隆冬腊月,屋里屋外的温度只不过零摄,这小孩身上只穿了一件破烂的短袖。
池砚脱口而出,“你不冷吗?”
小孩的肩膀微微颤了一下,他又抬起头看着池砚,还是那种眼神,看着非常可怜。池砚觉得自己问多余了,怎么会不冷,要换成自己,早就哭爹喊娘了。
池砚想了一下,从窗户上下来,脱了自己的棉袄,又从窗户扔进去。一系列动作完成以后,又像候似的重新扒拉了回去。
“衣服给你穿,兜里还有糖。”
池砚还想说点什么,围墙外的林小胖熬不住了,他压低声音还带着点哭腔冲里面喊:“池砚你好了没有?快点出来啊!”
池砚早把那货给忘了,可再不出去,那小胖子估计得去告状!
池砚冲屋里的人挥挥手,学着大人的模样对他说,“有缘再见。”
裴问余的周身已经冻僵,他像是人魂分离了,毫无知觉,站都没办法站起来。池砚走后很久,他才轻轻动了动手指,拾起地上的衣服,缓缓把棉袄裹在了自己身上。
棉袄里还剩一点暖气,竟也慢慢把裴问余捂热了,捂热了他那颗严冬冱寒的心。裴问余掏出兜里的糖,小心翼翼地剥开,放进嘴里。
那双本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浮上了一层水汽,裴问余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细细尝着糖果的味道。
“真甜啊……”
还有满嘴的苹果味。
身体周遭的疼痛好像突然消失,他撑着墙慢慢站起来,悄无声息地回到房间,脱下棉袄,谨慎地把它藏在角落的箱子里,可能怕被人发现,又堆了许多杂物在箱子上面。
收拾完,裴问余走进厨房,煮了一碗面,他推了推睡在沙发上的女人,“妈,吃饭了。”
池砚搓着双手哆哆嗦嗦的回到家,外婆看到他那个样子直心疼,“作孽哟,衣服去哪里了?”
池砚抬眼扫了一圈围观他的大人,委委屈屈地装模作样,把在心里打好草稿的说辞一字不落地吐了出来:“刚才玩热了就把衣服脱在一边,一转眼就不见了……”
这一带不回家过年的外地人多,这些事情也常见,而且小孩子的话大人也不会多想,反正很容易就糊弄过去了。
池砚换了件新衣服,趴在自己房间的窗户上,若有所思的盯着对面看了半响。
他想,有空再去看看他。
可是还没等到他有空,就出事了。
初五日上三竿,池砚蒙头大睡之际被忽远忽近的警笛声吵醒,他打开窗户看见自家楼下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围观群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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