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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时,已是半夜,怀中的小傲居然还无睡意,睁大了眼睛打量眼前这座巨大的宅院。
他将小傲抱下马,牵了他的手往里走,边走边问:看你精神好得很,不困?
小傲左右环顾,眼里却没有太多好奇,虽不再哭泣,也不见笑容。
饿不饿?他摸摸小傲的脑袋,这么晚了,怕是只能吃些点心充饥了。
小傲还是不答话,所有注意力只在这个对他而言既庞大又陌生的地方,那认真的神情竟不像个只会哭的小孩子了。
一直走到园子里,他早想好了,今夜暂且将孩子安置在书房,明天再想法子替他寻找父母。只可惜这孩子看似聪慧,却不大爱说话,若是问不出有用的线索,如何送他回家倒是件伤脑筋的事了。
正想着明日要如何着手,小傲却突然不肯再走了,站在园子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那棵桂树,即便在夜里,树间赤红的花朵也分外醒目。
这回轮到他好奇了,一个小孩子,对睡觉没有兴趣,对食物也没兴趣,偏对一棵树分外垂青,莫不是那桂树的香气惹他喜爱?
你在看什么?他问。
小傲不答,反挣开他的手,往树下又走近一步,看得更仔细。
莫不是这孩子家中也有差不多的桂树,看到相似的东西忍不住多看几眼?他又想出另一种可能。
老爷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与老樊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
他转回身,无奈地看着这个忠心耿耿跟了自己多年的仆从,笑道:平日里也提醒过你要适当练练身子,也不算多大的年纪,骑个马也累成这样。
也是六十的人了,大半截身子都入了土啦。老樊无奈地摇摇头,抚着心口道,老爷,以后你莫要如此突然,说跑便跑,就算给我这条老命留活路了。你骑马骑这么快,又去那么荒僻之地,万一有个闪失,可让这龙城院上下如何是好!
你是多虑了。他不以为然,我出不了事。说着他又想起了什么,对老樊道:今日是太晚了,明天你一定吩咐厨房准备些可口的食物,就按糖儿的口味来,都是小孩子,兴许爱吃的都差不多。然后么,再多调些人手往今天那地方去,去附近的各处人家里打听打听,看谁家不见了孩子。唉,也只能这样了,但愿能寻到他父母。
老樊听罢,却是一脸为难,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他自然是觉察到老樊神色有异,奇怪道:怎的?我说的话可有不妥?
老樊犹豫了一阵,话到嘴边又看看他,想说又碍着什么不敢说出口。
你这是做什么?怎的还扭捏起来?他更奇怪了,有话快说,说完了早些去睡。
老爷您让我准备孩子爱吃的食物?老樊终于开口。
不然呢?这么大的孩子爱吃什么,你不比谁都清楚?他不解地反问,这么简单的吩咐也要一问再问,着实不似老樊平时的作风。
不是老樊不安地搓着手,又朝他周围看了两眼,终是横下心来,我就没见着您带了孩子回来啊。
他先是一愣,旋即大笑:老樊啊老樊,你非要这样来证明你老了吗?也才六十罢了,哪里就老眼昏花成这样?
老樊竟有些急了,上前一步道:老爷,真没有孩子啊!从头到尾我都只瞧见您一人哪!他就差伸出手去摸对方额头看看有没有发烧了。
说什么笑话,方才在野地中,你不是见着我抱了孩子上马的!他也急躁起来,回头朝桂树下一指,孩子不就在
一阵风吹过去,他眯了眯眼,剩下的话是再难说出。
身后,除了那棵树,哪里有小孩子的身影。
他心下一慌,快步往树下绕了两圈不止,又往树上看,再将园子里所有能看见的地方都望一遍,确实没有小傲的身影。一个好好的孩子,居然在他面前凭空消失了?
他掌中还留着对那只软乎乎的小手的记忆,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他最近是偶尔会出现一些幻觉,但小傲绝对不是,他有重量,有温度,活生生地在他怀里待了那么久!
他不信邪,又在园子里寻了半晌,仍是找不到半分能支持他的证据。
小傲仿佛从未出现过,他们的相遇,跟白日里的梦境一样逼真,却又从未存在过?
他微微喘着气,不知所措地站在园子里。
老樊小心翼翼地走上来,关切道:老爷,今日太奔波了,我这就去把药热了,您服下后好好歇着,明日一切自会好起来。他的眼神完全就是在照应一个神思不正常的病人。
他又愣了许久,说:今夜不喝药了,你下去吧。
老樊本想再劝几句,但听他语气坚决,也就不敢再多言,担忧地退了下去。
他独自在园中站了片刻,又朝那桂树上看了几眼,皱起眉头,沉默地回了书房。
园子里又恢复了彻底的寂静,只有桂树的枝叶偶尔在夜风里摇摆几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躺在床上,脑中反复回想着白天的每个场面,心头一再确认自己并不是幻觉也没有做梦,信不信若明天再去那野地,还能找到他留在地上的话,他是真真切切跟小傲在一起消磨了大半天的时光!
可是,为何小傲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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