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黑忽然出现，站在面前生硬地问张良明说：“你在这干什么?”
    兄弟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张良明像是被马蜂蛰了一样跑的远远地说：“老四，我这就走，你不要犯浑。”
    老汉说：“老四你回来，让他走。”
    不是心伤透了，老汉是不会这样对亲儿子说话，除了张良明一家，全村全大队，甚至全县，谁见了老汉不是客客气气的，还有什么比亲儿子的伤害来的更扎心。
    在场的人都没再提二叔，张老黑马上换上笑脸说：“怎么忽然回来了，早知道我就早点回来了。”
    有的亲人虽然很久没见面，但却彼此都知道，对方也在关心自己，张老黑对张卫东来说，是弥补了缺失的父爱，他才像是真正的父亲，一直默默站在侄子身边。
    张卫东傻笑说：“想我爷奶了，就回来了。”老汉在一旁擦了擦眼角说：“都进去吧，进屋说。”
    乡下人在城里做生意不是很容易，石头和他媳妇都老实，一开始地痞上门欺负，张老黑教训了几次，这些人才慢慢不敢来找麻烦。
    此晚饭的时候，马家沟大队的干部都来了家里，张卫东发现，他上辈子的三姐夫，王建设的父亲王老赶赫然也在人群中，马傻子说：“不认识吧，老王现在是咱们马家沟大队的大队领导。”
    张卫东不由想起上辈子和他家几十年的纠缠，心中冷笑，不认识，扒了他的皮都能认出他的骨头，没有人比这个看起来一脸正气的王老赶更缺德更丧良心的了。
    年轻的时候，王建设家暴，闹到警所，王老赶就是仗着自己是大队干部，把王建设领回家，说孩子年轻犯糊涂，回来教育教育就好了。
    关月玲跟他合伙开厂，业务全是关月玲拉来的，结果厂子兴旺起来以后，他就把关月玲赶走，说是厂子赔钱，开厂的本金都不愿意还。
    家里男人不行，被他们欺负后，关月玲一直用彩霞来做麻痹自己的借口，不争，但是心里的气几十年都没消。
    后来王老赶老了，生病躺床上没人管，彩霞带他治病，给他买药，病好以后，他四处跟别人说是他小女儿给他治病的。
    外甥败家出事以后，又是他让儿子跟彩霞离婚，说彩霞是个没用的女人，儿子不该找她这样的女人当媳妇，毁了他儿子的一生。
    他儿子干了什么，城里的房子是彩霞一个人挣钱买的，买车的钱也是彩霞拿了一半，后来的车贷和房贷也都是彩霞一个人在还，王建设一年干不了一个月的活，其他时间都是在家躺尸。
    这老头还说彩霞的女儿在外面不正经，唯一的孙女也和他断了来往。
    一个人能有多坏，当面是看不出来的，这个男人看起来是个人，扒开来骨子里都是黑的。
    因此张卫东看他的时候，眼神停留的时间就长了些。
    王老赶说：“听说你回来了，大队里我们就商量来看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没有。”张卫东毫不犹豫地拒绝，可能是他的口气太生硬了，王老赶一愣，马傻子在边上圆场说：“老赶你看吧，以后要常来才行，张卫东都不认识你。”
    张卫东这才从上辈子的气愤情绪中走出来说：“不好意思，刚才在想别的事，王领导别在意。”
    王老赶故作豪爽地说：“刚才你可吓我一跳。”
    他表面有多豪爽，骨子里就有多小气，只要一看到他这张脸，张卫东的情绪就很难控制，强行关掉了自己的情绪，终于恢复了平静笑吟吟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王领导不用怕。”
    这话让现场的气氛凝滞了一下，哪有一见面跟别人说这个的，王老赶惊疑不已，大家都说张卫东多豪爽大方，怎么一见到自己就不对劲？
    发现不对劲的还有一起来的几个干部，马傻子打着哈哈说：“咚咚啊，你这北大的大学生说话太深奥了，我们都不懂什么意思。”
    张卫东也跟着笑，但是并没有道歉。
    老汉和张老黑估计也感觉到了，老汉忙说：“王领导别生气，咚咚这孩子不怎么回家，见到咱大队的人面生，熟了就好了。”
    张卫东的脸也松弛下来说：“是的是的，我太不会说话了，对不住。”
    他的脸上终于能做出跟言语对应的表情来，现场的气氛这才缓和下来。
    大队干部上门，老汉热情的邀请他们一起喝酒，马傻子不客气地说：“我们今天就是冲着这个来的，老叔，听说你家有不少好酒，今天可不能舍不得拿出来啊。”
    老汉说：“酒不有的是，咚咚怕我在家没酒喝，成车成车往家搬。”这种凡尔赛似的炫耀，除了羡慕谁能说什么，现在农村人喝的都是一毛钱一两的散装酒，张卫东的酒是什么，整个马家沟大队都知道那可是茅台。
    招呼大家入座，马傻子说：“咚咚，听说县长今天来找你了，县长有什么事吗？要不要大队出面？”
    “还真有，县里要在咱们大队这里弄一千五百亩土地，建一个大厂房，这块地在哪里，怎么划，我是想咱们几个村一起商量商量。”
    马傻子一听高兴地说：“这么大块地，得建多大的厂，到时候咱们马家沟大队不得弄个大集吗？”
    队长说：“跟你们马家沟有什么关系，咚咚是我们北洼村的。”
    “没人跟你们争，张良山我跟你说，要不是你们村有咚咚这尊大神，你在我面前屁也不是。”马傻子恨恨地说。
    队长眉开眼笑说：“那怎么办呢，咚咚就是我们村的，从小我们看着长大的，你就是再眼馋也没用。”
    张老赶在人群中话并不多，老汉见他一个人独饮，便给他碰了一杯，随口说道：“老赶，我听说你们家建设要结婚了？”
    张卫东本来在人群中不断招呼大家，听到这句话，猛然把目光转向了王老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