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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各有志,叶大人有心驻守边城,与风霜刀剑为伍,是她的气概,就跟你坐镇中枢,谋略天下一样,各在其位,但都是为了心中所向。”
“你就是有道理。”沈慕仪笑睨他道,“我自然知道轻重,也不会阻止叶姐姐去,只是害怕。”
“怕什么?”
沈慕仪靠着车相壁,望着车顶,满目惆怅,道:“以前我们天天都一块儿在太学宫,后来你成了少相,留在内政阁的时间比去太学宫长。再后来,我登基,叶姐姐、长恒接连入仕,各谋其位,见面的时间越来少,但好在还都在上京。”
“这回,先是长恒来了南方这么久,之后叶姐姐就要去渭水大营……是不是你们都会一个一个地离开我?”沈慕仪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到最后,就只剩下我孤身一人。”
时光总在不知不觉中改变着一切,他们也都潜移默化地接受着现实与过去的不同,只是当偶尔有那么一刻意识到这种变化,还是难免心有戚戚,免不了悲伤难过。
“不会的。”师柏辛坚定地看着沈慕仪,“你不会孤身一人,我会陪着你。”
沈慕仪扭头看了一眼信誓旦旦的师柏辛,摇头道:“我不会一个人,但总会跟以前不一样,毕竟再过不久我也是可以加冠的年纪了。”
大胤女子十五及笄,意为女儿长成,可以婚配。若有二十岁还未出阁的女子,可举行冠礼,代表其人生步入新的阶段,或另存心志,实有鼓励之意,与男子单纯的成年冠礼含义既相似之处,又有不同。
“既真的要当大人了,就不能再跟小孩子似的,拉着叶大人不让她走。”师柏辛眼底脉脉温柔。
沈慕仪低头摆弄起自己的发梢来,咕哝道:“我拉着谁也不管用,就是想在变化发生之前多留下些回忆,等将来回想的时候能想到多一些从前的日子。”
师柏辛观察着沈慕仪的自怨自艾,知道她究竟在怕什么,知道这个看似开朗外放的女子内心又多柔软,有多希望留住身边的温暖和陪伴。
师柏辛轻轻敲了沈慕仪的脑袋,道:“我说过的话,你看来没记住。”
沈慕仪捂着脑袋道:“记得呢,我记得可牢呢。”
“说来听听。”
沈慕仪灵机一动,面对师柏辛坐好,煞有其事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已有意中人了。”
师柏辛转过目光问道:“提这做什么?”
“还不是你话说一半,吊着我的胃口。我没法知道未来表嫂是谁,长个什么模样,想帮你一把都使不出劲儿,打心里难受。”
“有那么多事需要你操心,这件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也不是我想费心,是总有个小人在跟我说话,说什么表哥自小就待我好,我受了表哥这么多年的关心,也该在人生大事上帮他出份力。”
师柏辛忍俊不禁,道:“当真要出力?”
沈慕仪一听有戏,即刻来了精神,睁圆了双眼兴奋道:“如假包换!”
她如此热切,单纯地想要回报他多年来的照拂与关爱,这一腔热情浓烈,却让师柏辛在哭笑不得。
他又一次转过头,避开沈慕仪灼热的视线,道:“等我确定了她的心意,若成……”
“我给你俩赐婚!”沈慕仪言之凿凿,“到时候办一场轰动上京的婚礼,我需得让所有人知道,我家表哥娶了哪位姑娘,与谁鹣鲽情深,恩爱情长。”
“这倒不必……”
“我说要就要,我的表哥,大胤的丞相,这还是人生大事,决不能马虎。至少不能在表嫂面前丢了排面,是不是?”
师柏辛哑然失笑,点头道:“好,听你的,若真能成,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沈慕仪这就钻去角落里鼓捣起来。
师柏辛由她高兴,默然在一旁看着,心头五味杂陈,倒有些不知所措的意思。
不久后,感觉到一道莫可名状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师柏辛去看那表情古怪的沈慕仪,问道:“又怎么了?”
沈慕仪蹿来师柏辛身旁,意味深长道:“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
师柏辛从容道:“此话何解?”
“我方才琢磨了你的话,回味过来你在这件事上有顾虑是不是怕人家姑娘不喜欢你,所以一直没跟她说明白?”
无心之言却直戳师柏辛心底最深的顾虑,亦或是一个从来都没有改变过的事实。
沈慕仪有那么多个喜欢他,唯独没有鸾凤和鸣的、琴瑟相合的那个喜欢。
马车原本走得还算稳,车轮却突然硌了块石头,一个颠簸下,沈慕仪扑在师柏辛身上,鼻梁磕了他的下巴,疼得她呜呜叫了出来。
“我看看。”师柏辛按住沈慕仪的手,仔细瞧着她的脸。
沈慕仪虽疼,还是盯着师柏辛看个没完,是在等他的答案。
“她总有忙不完的事,我不想打扰她。况且……”确定沈慕仪没事,师柏辛重新靠回车相壁,合上双眼,道,“我与她都有各自的理想,如今境况未尝不好。”
沈慕仪知道师柏辛志存高远,听他这样说便认定了他的意中人也是同道中人,道:“虽觉得此言差矣,但你必然早就做好了打算。总之,几时需要我出面,我义不容辞。”
言毕,沈慕仪挑开车窗帘子,巴着窗框去看外头的风景,却不知为何总是心烦,沮丧的扭过头去看师柏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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