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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瞧见她之前,楚迎臣听得到女孩子断断续续的呼喊自己的名字,声音沙哑便不能区分语气。他眯着眼睛仔细回忆思索,后知后觉的从那声音里分辨出定点的绝望来。
因为担忧自己的安危而绝望么。
虽不至于萍水相逢,有过共患难的短暂时刻,自己也对那次相帮做了补偿。但人与人的牵绊如此微弱,父母都能割舍掉自己的亲生骨肉,救命之恩不过一场黄粱美梦,虚无缥缈的联系随时就能够断掉。
又何必。
楚迎臣垂着眼,神色更显冷淡,他向来不信情爱,所作所为,无非因为“礼义”二字。道德约束住楚迎臣,他才不会因此而坠落深渊里,变成和母亲一样的人。
很多时候旁人夸赞楚迎臣最是温润翩翩,那些趋炎附势的墙头草虽诋毁他出身,却从未谩骂过他的品性。没有人窥见假面之下的青面獠牙,皮囊之下千疮百孔又丑陋不堪的心脏。
应该做什么,便去做,而不是楚迎臣想这样做,他深陷牢笼从未想过挣脱。因为一但心里的猛兽关不住了,就只有坠入深渊这一条路可走。
他之前的出手相助只是因为不想亏欠,只是因为识礼。
更何况这位师姐之前还心有所属,所属非他。可偏偏她陷入昏迷中,仍旧不忘记抓紧自己的衣服,信任又依赖,弱小又无助。
倘若乔乔真的喜欢他呢?
千帆过尽,一颗爱人的心被伤的支离破碎,失忆之后在某个瞬间发现她的师弟也如此令人心醉,会不会那人云亦云的喜欢就从秦四转移到自己身上?
只要一这么想,楚迎臣的身体就忍不住,发出莫名的战栗,这个世界上有人当真全心全意的喜欢他。
就像曾经这位师姐轰轰烈烈的喜欢过秦四一样,如今乔乔的心上人是自己了。
可……
到底会不会变?
楚迎臣双目猩红,漂亮的眼尾沉沉的挂着戾气,两只骨节分明的手扼在乔乔纤细的脖颈上,那么细,好像轻轻松松的一用力,就会断掉,生杀予夺尽在他的掌中。尤其是,这个姑娘全然信赖的睡在自己的怀中,杀了她,也不会有丝毫的挣扎,全然没有任何的困难。楚迎臣的瞳仁黑沉,密不透风,像是在犹豫,也好似只是猛兽在出猎前的蓄力。
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蛊惑他。
“你只是一个人人都瞧不起的小可怜虫,从来没有人真正的爱你,你的母亲恨不得一出生就把你掐死,你的弟弟一直虚与委蛇图谋剑阁,你的师父内心龌龊妄想和你行腌臜事。”
“你表面上风光霁月,其实内里的血液早就肮脏透顶,脏死了,脏死了。”
“杀了她,杀了她,在她心中你就一直都是温柔体贴的小师弟,她就能一直喜欢你了。”
杀了她吗?
可是,她是谁。
乔乔。
在暗无天日的视线里,陡然亮起了一颗夜明珠,楚迎臣神志还在迷失之中,他微微偏头,探出一截艳红的舌尖,舔上了她的耳垂,像是情人的低语。
“我要……杀了你。”
第17章 真实
楚迎臣从出生到现在,从未被上苍厚待过,唯有一次便是年少时因为误会被赶出荼鸣山,容身在狭小的山洞中,发着高烧的自己被一个年长的姑娘所救。
那时候少年干净,心有天真,对世间万物还怀有期待,丁点的温暖都当成宝贝。楚迎臣对当年救他的姑娘心怀亏欠,救命之恩未能偿还,总归是遗憾的。
又加之,那段回忆历经百年虽然早就褪色,记也记不大清楚了。但记忆最会把不清晰的地方进行美化,尤其是与那段灰暗不透光明的光阴相比,被衬的愈发艳丽。
与其说是楚迎臣忘不掉当初的那个姑娘,不如说其实是无法忘却当年那个弱小无助却又干净单纯的自己。
那不是情爱,那是落魄之时的温暖维系,也是他没有彻底厌恶这人世间,坠入深渊的理由。
没有人善意对他,只有那么一回,便珍贵的放在心里藏了百年。
假如是理智的楚迎臣,他一定可以尽快的分析出符合道德礼义的法子,找寻出一条自己应该做的路。假如这个乔乔就是那个乔乔,那很好,他会报恩。假如这个乔乔不是那个乔乔,也无妨,他受过她恩情,愿意当成一个跳板,一个从秦四坑里跳出来的梯。
但,他现在不再理智,只想杀了乔乔,阴暗和理智交杂,凭什么他楚迎臣就要知恩图报,就要忍受欲念吞噬。
当年那点儿温暖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没有打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个玉佩供他牵挂百年。如今这个乔乔为他说话,陪他入水牢,赠送他甜点,不慕权利的维护他,又能存在多久?
是不是也会,突然某一天,师姐开始回头,丢失的记忆和感情再次升温,她义无反顾的重新喜欢秦四。
那他一定会疯的,楚迎臣冷漠又理智的想。
万千思绪驻留在脑海之中,他想了很多很多,指尖却没有再用力。当一切想法归于沉寂之后,楚迎臣才发觉手掌接触到的皮肤温热,嫩滑,像极了那年茫茫雪地中,他因幻觉而抚摸到的白兔。什么是幻觉,幻觉便是不存在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臆想,因为惧怕寒冷所以想象出有那么一个小活物依偎在自己身边。
乔乔是真实存在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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