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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章 丹阙宗借鼎

      易琉璃全身缠着白布,样子好像一只被蚕丝包裹的茧,躺在林夕小筑的床上一动不动,双目紧闭呼吸微弱。
    易春云坐在床头看着女儿憔悴的面容,心里想到的却是已经死了的罗门,从他被父亲在破庙里带回罗刹峰,到他杀死易天筹夺得罗刹峰主之位,再到他联手易秋水将自己驱逐出罗刹峰,这其间爱恨情仇已交织不轻,已不是简单地一句仇敌能够解释的清了。
    然而现在他死了,死相比当年父亲还凄惨,那张俊美的脸变得比最丑陋的干尸也不遑多让,易春云不禁叹了口气。
    人死如灯灭,那些恩怨也随风而散。
    这时易琉璃忽然咳嗦了一声,紧蹙双眉神色痛苦,易春云擦去她额角的汗珠,轻声唤道,“琉璃?你怎么样了?”
    易琉璃微微睁开眼,看见了母亲就坐在身边,她张了张嘴但并没有说出话来,司徒止水那一掌不仅仅震断了她胸口的骨头和经脉,甚至伤到了她说话的声带,不知以后会不会变成哑巴。
    她张嘴无声地说了两句什么,易春云眼圈儿一红,抚摸着她的脸颊说道,“娘没事,玄嗣道那一掌留了情,司徒楼月虽然刺了我一剑,但剑气尚未在体内扩散开就被我逼出经脉了,倒是你这两天可让我担心死了。”
    “我全身经脉断了七七八八,这次醒来恐怕也是回光返照-----”易琉璃无声中说道,易春云不住摇头,“你不会死的,你这么年轻还未找到如意郎君,怎么能死呢!”
    易琉璃沉默了片刻,忽然眼睛里面露出一抹不屑和冷笑,张嘴沙哑的声音说道,“柳----他,走了吧,果然是---白眼儿狼----”
    她说话很吃力,却也要将嘲弄柳知返的话说出来,易春云愣了一下,然后眯眼笑道,“这一次你却是猜错了,他的确走了,但不是白眼狼。”
    “他为了帮你治伤,孤身一人去丹阙宗借鼎!”
    易琉璃眼中露出惊讶之色,“孤身--一人,借鼎---”
    “柳知返说你的伤很严重,单单靠吃丹药和推宫过血难以痊愈,所以必须要用一件宝鼎志上记载的炉鼎以‘药落鼎升’的法子帮你重新接上断了的经脉和骨头,否则就算不死你下半辈子也只能躺在床上了。”
    易春云目光温柔地看着女儿接着说道,“宝鼎志上记载的神鼎大多遗落,现在已知的也只有丹阙宗的那只‘乙木神王鼎’和沧帝城辰元子的‘上合炉’,辰元子是柳知返的老师,虽说朝他借的话辰元子多半会借,但现在柳知返自然不能去沧帝城求鼎,所以他只好去丹阙宗‘借’了。”
    “你是个聪明人,什么借,不过是抢罢了,琉璃,柳知返虽然以前伤过你,但现在肯为了你的伤不惜孤身一人独挑丹阙宗一个宗派,你对他的仇也应该放一放了。”
    易琉璃没回应母亲的眼神,只是喃喃道,“他是傻子还是疯子,一个人去挑战五宗之一的丹阙宗?”
    易春云沉吟了片刻,然后低声说道,“琉璃,柳知返是个重恩怨的,有恩必偿有仇必报,这比你亲爹罗门可强多了,现在司徒月婵不在他身边,而且看样子似乎她想再从沧帝城跑出来势必登天,柳知返身边没有别的女人,你可要抓住机会呀!”
    易琉璃皱了皱眉,下意识想要反驳,但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只是眼珠一转看向旁边,低声沙哑说道,“我对他没那种感觉!他不适合我!”
    易春云叹了口气,“的确,柳知返那种性情的人,和司徒月婵确实是天生的一对,但和别的女人就显得有些水火不容了,要是我年轻几十岁的话,我也不会看上他。”
    易琉璃不由无语。
    丈母娘的视角和女儿的视角永远是不一样的。
    罗刹峰后山某处偏僻的山洞,幽暗的山洞里有水声传来,幽寂的山洞潮湿阴寒,时而有毒蛇壁虎从石壁上爬过,留下浅浅的沙沙声。
    石洞尽头是一座冰寒的水池,水池中竖着十几根粗壮坚硬的铁柱,围成一座坚固的水牢,水牢里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全身赤*裸,被用锁链锁在一根石柱上,下半身完全浸在冰冷彻骨的池水中。
    她垂着头头发落在胸脯上,全身肌肤苍白泛着一抹青色,手腕处的铁索磨穿了她的皮肉,露出森森白骨,铁索牢牢锁在骨头上。
    女人除了微弱的呼吸声外没有任何声音,好像沉睡过去一般。
    没人知道罗刹峰的师娘水夫人现在竟然这般凄惨模样,罗刹峰的弟子只知道师娘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但罗门不提起谁也不敢问,偶尔听到风声说师娘被师父囚禁,但真相如何谁也不知道。
    石洞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两个女人走到尽头的水牢中,看见被囚在水牢里的水夫人两人眼中露出震惊之色,但谁也没出声,二人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钥匙打开了水牢的铁门。
    一女拦腰抱住易秋水的腰,另一人解开她身上的十几道铁索,铁索被解开水夫人立刻瘫软地倒在了女人的怀里。
    她缓缓睁开眼,看见抱着自己的女人,凄然一笑,“你们是来救我的还是来杀我的?”
    那少女眨了眨眼睛,低声说道,“夫人,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说着给她裹上一件袍子背着水夫人离开了水牢。
    “夫人,奴婢是知返少爷的婢女林灵,她是我姐姐林妙,知返少爷让我们来这里救您的。”
    “知返-----”易秋水眉头动了动,疲倦地笑了一下,“这么说罗门已经死了?”
    林灵点了点头,“春云掌门说罗门祖师被知返少爷和暮影少爷联手所杀------”
    水夫人一听不由大笑了一声,“哈哈哈----老贼终究还是死了,我就知道我干儿子是个做大事的人----”
    “等等!”易秋水脸色顿时一变,憔悴虚弱的身体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掐的林灵肩膀生疼,她急声问道,“刚刚你说谁?什么掌门?”
    林灵疼的一咧嘴,“是,是易春云掌门---她回到罗刹峰继任了掌门大位-----”
    “易春云------”易秋水脸上霎时间阴云漫步,大骂道,“我呸,她算什么东西,这个贱人,就算罗门死了也还有我,何时能轮得到她!带我去找她,带我去找她,就算我的修为被罗门夺走,我也要撕了她的脸---”
    水夫人过往在罗刹峰积威甚重,林灵不敢拒绝,只好背着水夫人往林夕小筑走去。
    天胎山,丹阙宗,此日不知为何狂风大作,山雨欲来。
    阴云自天边凝聚仿佛一座黑色的空中大城,远远地朝着丹阙宗掌门一院所在的灵晓峰滚滚压来。
    灵晓峰掌门亲传的弟子们见一场骤雨将要到来,全都回到自己房中,有的收衣服有的准备好接无根之水的盆具。
    神丹殿中,一白发白须老者和一俊朗飘逸的青衣少年盘膝对坐,二人之间一只檀香炉飘着袅袅香气,散在空中满室盈香。
    老者手执一本竹简古卷,正在言之切切地讲着什么,那俊美非凡的少年则侧耳聆听,不时点头称是,做有所得的神色。
    这白发老人非是旁人,正是丹阙宗当代宗主丹阳子,也是丹道宗师辰元子的师侄,而那年轻的俊美少年,则是丹阳子这些年在丹阙宗新发现的一个炼丹奇才,名为‘丹嗣’,意为丹道之嗣者,可见丹阳子对这少年的期许不小,颇为看重。
    丹阙宗的掌门大弟子本是宗门,也是一个百年一遇的丹道奇才,在丹阳子座下潜修多年,丹道有成才被允许下山闯荡天下,宗孟多年来厚积薄发,早已窥得丹道精髓,而且自身修为又相当了得,一经下山果然不负丹阳子之望,立刻在修行界声名鹊起,闯荡出不小的名声,甚至和沧帝城司徒雨施等人相提并论。
    年轻一代丹阳子最器重两人,一个是他的儿子,投在沧帝城作为修行的武轩清,另一个就是自己的得意弟子宗孟,本想着等宗孟进一步成长之后,和武轩清一外一内两相联手,将丹阙宗再提升一个档次。
    可丹阳子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大弟子竟然横遭祸事,数年前宗孟武轩清和符道宗画师等人在枯颜山下遇见了邪道柳知返和沧帝城二小姐司徒月婵,双方一场大战,符道宗画师,知北宫皇甫天奇等人被杀,而宗孟被司徒月婵以诸葛氏绝学栖霞九重劲重伤,栖霞九重劲叠了六重将宗孟全身的经脉几乎全部震断,最后还是武道派的曹天凯出手拦了一手,才让武轩清和宗孟从柳知返手下逃了出去。
    那之后宗孟一蹶不振,修为尽失,回到丹阙宗浑浑噩噩俨然已成一个废人,丹阳子不敢向沧帝城表示不满,想要向柳知返寻仇,却又有些顾虑,一来柳知返行踪不明难以找到,二来他又怕一般的弟子不是柳知返的对手,怕被那邪道小魔头杀了。
    所幸丹阙宗中隐藏的天才不少,少了一个宗孟丹阳子又发现了一个丹嗣,这数年来他悉心教导,丹嗣丹道修为一日千里,隐隐已经要超过宗孟巅峰时的修为,丹阳子也不由感到老怀甚慰。
    这一日师徒二人正在对坐谈论《大丹直指论》中关于三部景神丹的注解,丹阳子捋着白须正讲的兴起,忽然间他感到有一抹寒意从门外吹来,打在他的身上让他微微一颤。
    此时已经是深秋时节,天气转凉,秋雨将至,山上清冷一些倒也正常,然而丹阳子一身元阳丹力何其雄浑,莫说是深秋的冷雨,就算隆冬时节让他一丝不挂站在雪地里他都不会感到半点儿冷意。
    丹阳子脸色顿时微微一变,放下手中的竹简转头向门外看去,弟子丹嗣同时眉头一皱,目光中似有两道剑光射出,跟随师父的目光望向门外通往山门的那条千余级的石阶上。
    “好强的煞气!”丹阳子沉声道,“莫非哪个邪道的老魔来我天胎山了?”
    这时一个第三代的弟子急匆匆地跑到神丹殿来,先对师祖行了礼,又冲丹嗣唤了声师叔,然后声音有些惊惶说道,“师父,山下来了一个黑衣少年,自称是罗刹峰的七师兄柳知返,要上灵晓峰来借咱们的乙木神王鼎,几个呵斥阻拦的师兄已经被他打伤了,就连金鸡峰的丹华子师叔都被他击伤了玄府丹庭两宫,已经被抬回金鸡峰治伤了-----”
    一听见柳知返三个字,丹阳子神色顿时便阴沉了下来,脸上仿佛有雷云弥漫,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原来是那邪道狂徒,老夫没去找他,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还想借我镇派之宝,真是好大的口气!”
    丹嗣听罢眼神动了动,微微一笑说道,“师父,那柳知返莫不就是当初重伤了宗孟师兄的邪道妖人,曾经在沧帝城为奴,后来叛出沧帝城拜入罗刹峰罗门老祖门下的那个柳无道?”
    丹阳子点了点头,一想起宗孟他便眼皮子狂跳,心里已经将柳知返碎尸万段,他从地上站起大袖一挥,“老夫去会一会这邪道宵小有何本事,敢如此明目张胆向我借鼎!”
    “师父,此等宵小何须您老人家亲自出手,您这等身份岂能和这种人同场相争,不如让弟子代您出马,说起来弟子也很是好奇能将宗孟师兄伤成那样的人有何等手段!”丹嗣微笑说道。
    丹阳子眼皮子一沉,看了看丹嗣,抿嘴沉吟了片刻,然后甩了甩拂尘,“你留在这里继续研读大丹直指论,为师前去便可!”
    说到底丹阳子还是怕丹嗣布了宗孟的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