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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轻声低喃,“小景儿,你终究还是食言了啊!”
    话音落下,他人也随之昏倒在棺木旁。
    “皇上——”
    ——
    义王府……
    昨天晚上就得知东征军今天一早入城,程大郎满心欢喜,特地吩咐了下人准备热水,景儿回来要第一时间沐浴,又吩咐厨房备几个景儿爱吃的小菜,宫宴估计要到傍晚,他刚回来,得吃些东西垫垫底。
    北蘅望着大哥满头白发一脸操心的模样,没有阻拦,只是沉默。
    “王爷,王爷……”
    有小厮从外面跑来,脸上一片煞白。
    程大郎承袭了爵位,小厮喊的便是他。
    然而没等开口,就被北蘅一个眼神给吓退了。
    程大郎苍老的面上露出几分困惑,“五郎,怎么了?那小厮刚还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怎么来了又跑出去了?”
    “没事。”北蘅道:“我让他去催后厨了,景儿回家,要沐浴更衣,还得吃饭。”
    “对对。”想到儿子,程大郎面上又堆了笑,“今年景儿五十岁了,他生辰的时候人没在京城,五郎,我想给他补过,你看行吗?”
    北蘅垂下眼,点头,“行。”
    林水瑶找了北蘅半天没见着人,被下人告知他在大哥院里。
    过来的时候,林水瑶看到北蘅坐在一旁的圈椅上,大哥一脸喜色地跟他说要如何如何替景儿补过五十岁生辰,还说五十岁是人这辈子的一道大关,可重要了,一定要隆重。
    所有的话堵在喉咙口,林水瑶走了进去,喊了声大哥之后就坐在北蘅旁边,默默听着程大郎说。
    他还不知道自己引以为傲满心期盼的儿子已经战死沙场。
    大哥这一生,早年丧妻,中年丧父丧母,晚年丧子。
    林水瑶难以想象待会儿他看到棺木得知真相,会如何的崩溃绝望。
    一直到外院的哭声传进来,程大郎才慢慢发觉不对劲,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五郎,外面怎么了,怎么了?”
    北蘅忙过去扶着他,“大哥,是景儿回来了。”
    “景儿回来了,那他们哭啥呢?该高兴啊!”
    北蘅哽咽了一下,“我扶你出去看。”
    程大郎的脚步很缓很慢。
    这一路走来,他没有看到谁的脸上露出喜悦,反而是四处都有下人踩着竹梯往廊柱上挂东西。
    程大郎抬头看了看,是白绸,白灯笼。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再说话,眼里含着泪,面上却仍旧保持着笑容,“景儿回来了,我去接他,去大门外接他。”
    义王府大门外,下人和小辈们分列两边跪了一地,大军已经归营,小七站在棺木旁,见大伯和爹娘出来,她摘下盔帽,扑通一声重重跪了下去。
    “景儿,我的景儿,你回来了。”程大郎推开程五郎,步履蹒跚地走向棺木。
    大门外的整条街上一片肃静,围观百姓纷纷沉默,只见程大郎伸手抚着冷冰冰的棺木,老泪纵横,“爹让人给你备了热水,还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菜,你先洗洗,洗洗啊,洗完再吃几口热乎饭垫垫肚子,晚上还有宫宴呢,皇上知道你回来,可高兴了。”
    程大郎没有像林水瑶想象中的那样因为悲痛欲绝昏死过去,他落着泪,脸上在笑,笑着亲自帮忙,把儿子的棺木抬进前院灵堂里。
    他若是直接倒下去,林水瑶可能都还没这么难受。
    现在看他要亲自给儿子准备后事,那勉强扯出的笑容背后,是丧妻丧父丧母丧子,刮骨剜心的痛。
    林水瑶忽然就绷不住了,冲出灵堂,到了无人的花园亭子里,一个人哭得好大声。
    这天夜里,程大郎把小辈们都遣出去,说自己要一个人给景儿守灵。
    林水瑶让人送去的饭,他一口没动,只是拿着帕子,一遍又一遍,认真而仔细地擦着赫连景的棺木,嘴里时不时的喃喃自语。
    下人们不放心,守在外面,偶尔透过门缝看他一眼。
    天明时分,北蘅进去的时候,看到程大郎靠在赫连景的棺木上,手里还捏着给儿子擦棺木的帕子,人已经咽下最后一口气。
    见下人们抹着泪要去挪动尸身,北蘅把人遣走,“准备好温水,我亲自给大哥洗身入殓。”
    九年前,老太太为了不拖累几个儿子,追随老太爷而去。九年后,程大郎尝尽人世苦楚后咽下最后一口气陪儿子上路。
    一门两丧,义王府上空被乌沉沉的云层笼罩着,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
    年年昨天晚上起了烧,到现在还没退,林水瑶担心他,亲自过去看了看。
    然而人刚坐下来,就听下人说,天圣帝来了。
    林水瑶只得把年年交代给下人伺候着,她领着家里上上下下的人出去迎接。
    刚到大门外,林水瑶就愣住了。
    那个在她印象中意气风发的帝王,一夜之间白了头发。
    第500章 来了
    林水瑶怕他走不稳,特地下去扶了一把。
    天圣帝没有推开她,顺势问:“我养父入殓了吗?”
    林水瑶说还没,“五郎还在给他洗身。”
    天圣帝嗯了声,“我去看他最后一眼。”
    大房朝晖院。
    北蘅在正屋屏风后给程大郎洗身。
    东厢房里,赵贞儿屏退下人,自己留下来伺候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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