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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8章 绯华愁云

      宝兰站在檐下,倚着朱红的廊柱撩逗窗前吊着的鹩哥,宫人垂着头将索额图由前殿回廊引进来时,宝兰只凉凉地扫了一眼,只待索额图已行至近前,当着宫人的面,毕恭毕敬给她问安的时候,方才懒懒散散地向殿内行。
    绯华宫的宫人们见惯了此景,皆不由分说退避三舍,剩下两个随身侍奉的将殿门密实地掩着,垂手立在门外守着。
    殿内,火红的炭枣在盆中烧地如玛瑙般赤绯一片,静的没一声响,房内没点香,暖笼上贴着一块不知是什么制的香饼子,浓腻腻的甜香散了一屋子,索额图一跨进门,花白的眉毛就不自觉皱了一下。
    宝兰早惯常了,也不招呼索额图,径自向软榻上去歪着,一双保养极好的手肤若凝脂,留着三寸的剔透长甲,唯有两个大拇指的短些,为的是方便剥松子壳儿。
    索额图自行向茶几边的太师椅上坐了,倒了杯热茶唔在手掌中暖着,一抬眼,正瞧见宝兰噘着饱满的红唇,“扑”地一声,将一枚松子壳儿吐了出来,再看宝兰那已经十分明显的双下巴,和快瞧不出曲线的粗颈子,一对老眉皱的更紧了几分。
    “前几日,我听闻恭亲王去了大理寺。”索额图边捋着茶沫子边低声说道。
    “哼,腿长在他身上,他爱去哪儿去哪儿,与本宫何干?”宝兰说话时,又吐出几个松子壳儿,其中有一粒还吐到了索额图朝服的下摆上。
    索额图终于忍不住语气含愠:“如今月清已长大,也另择了公主府,你也应将心思正经用在万岁爷身上些,别成日总想着调遣栗非。
    栗非这人我留着尚有要紧用处,更何况他如今是太子身边的人,为保全太子,往后你还是少往他身上打主意。”
    宝兰颇不屑地挑了挑眉:“哼!不就捏死只嗡嗡乱叫的蚊子么?有什么大惊小怪!”
    “就算那个死了的德妃没家世背景,你当万岁爷和新晋坤宁宫的那个主儿也是吃素的么?
    你在宫里头这么多年,还不了解万岁爷是什么样的人?他打瞌睡时,都比旁人瞪着眼珠子还精明百倍,你看他平日间那样好说话,那就是头打盹儿的猛狮!”
    宝兰见索额图当真急了,将手里的松子儿往瓷盘儿里一丢,美目一瞪怒道:“哼!你如今倒来训我了,老的总活不过小的,这话当初是谁说?还说只要握住太子这面金命牌,就不怕没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时候,这不都是你打的精细算盘么……”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可小声着些!”索额图被宝兰这一吼,吓地起身赶至软榻前,连连摆着手,就差伸过去捂住她的嘴了。
    宝兰却仍瞪着索额图,毫不理会道:“你既早知那一位不好糊弄,不是照样在老虎屁股上摸了一把么?如今瞧着势头不对了,你也知道慌了神儿?”
    宝兰说话时,起身指着索额图的鼻尖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胤礽教的那些腌臜本事,将好生生一个伶俐孩子唆使地如今日这般,前儿我还听闻他宫里头又一个宫女大了肚子,你往日尚或多教他看看书,也不会担今日这份心,哼!我看你百年之后,有何颜面下去见我姐姐!”
    索额图被宝兰如训孙子一般训的无奈,只得道:“我这番苦心还不是为着咱家这一大家子么?你以为我愿意?”
    说至此,索额图摇头轻叹:“我如今也是没法子,其实前些年阿玛就看出来了,万岁爷对阿玛是瞧着有些不顺眼,可事已至此,阿玛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往下走,原只望着你能为万岁爷再添个一男半女的,如今看这势头……哎!”
    索额图最后那重重的一叹,听进宝兰的耳中,直直将她的泪勾了出来。
    “你只知我如今不受宠了?可知这其中正是因着你的缘故!”
    用帕子拭了拭泪,宝兰颤着声继续道:“三年前,不知你如何得罪了万岁爷,他晚间来至我宫中,我不过与他撒娇讨要一份新鲜进贡的龙眼,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往日也时常赏的,可那日却惹万岁爷怒斥‘与你那阿玛一样贪婪成性!’自那日起,整整三年,万岁爷再没踏入我这绯华宫!”
    宝兰说完,呜呜咽咽地哭地更凶,花的妆容看着着实叫人心里难受,索额图眼望着宝兰,身子却直挺挺杵在当地,努力回忆三年前的事。
    三年前,他似为着顺天府丞胡耀志填补大理寺少卿之职,给康熙进过几次言,他当时一心想着将大理寺皆替换成自己的人,往后再弄个什么人出来,好做的更利落些,就比如当年的栗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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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窗外飘起了雪霰子,先前还只在明黄的琉璃瓦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白,渐渐地,连带阶上都露出白花的青色,越下越密实,打在窗棂上沙沙作响。
    康熙握着紫兔毫御笔,轻轻沾了朱砂墨,在奏折上圈出一行子,又在旁边仔细写下批注,将折子合上,放在批阅过的一厚叠上头。
    耳侧脚步声轻响,行至桌边时顿了一顿,康熙放下御笔,伸手向旁边,正将怀袖安放茶盏的手握在掌心里。
    将她的人带至身前,康熙温和道:“朕留意你一个晚上了,同朕说说,走神想什么呢?”
    怀袖只摇了摇头,将杯盏轻轻往前推了推,小声道:“万岁爷喝口热茶暖暖手吧,今晚上可有些凉了。”
    经怀袖这么一提,康熙方才注意到窗外有雪声簌簌,向窗外看了一眼,康熙道:“今冬第一场雪,陪朕出去看看吧。”
    怀袖轻轻点头,从旁侧的黄花梨琉璃屏风上取下康熙的金丝猴大氅为其搭在肩上,小心束好胸前的缎带,便挽了康熙的手臂向外走。
    风住了,雪却越下越大,已将青砖路两侧的花圃铺了白毯,砖路上的雪太监尚来不及扫,此刻见康熙牵着怀袖出来,李德全赶紧唤来几个太监,却被康熙止住。
    “踏雪寻梅,也别有一番情趣!”说话时,已牵着怀袖的手走入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