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错责
汝月替明源帝空担着夜夜侍君的专宠虚名,又过了三日,云琅居然来了琉璃宫,云欢有一阵没见到姐姐,一股子亲切劲头,恨不得上前拥住了说话,云琅还是一副不冷不淡的样子,抬手摸了摸云欢的头发,没有多说话,只说皇后要宣汝月去一次丹凤宫。
“不知皇后娘娘寻我过去是为了何事?”汝月见云琅来得古怪,这些天皇上又行踪不定的,怕是皇后要来找她询问的也是同样的事情。
“婢子只负责传达皇后娘娘的懿旨,具体事宜还请月嫔娘娘到了丹凤宫中,皇后娘娘自有一番说法。”云琅轻声回道。
“也好,乌兰随我同去。”汝月见云欢一副眼巴巴的样子,怕是从丹凤宫出来的时间长了,起了想家的念头,笑了笑又道,“云欢也一起去便是,珊瑚留下看家,要是有急事,让小顺子过来丹凤宫传话。”
“娘娘去见皇后娘娘,如何不穿正式的宫裙?”云琅正儿八经地提醒道。
乌兰才想出言反驳,被汝月的眼神给制止住:“你说的很是,去见皇后娘娘是大事,不能随便,我便去换了衣裳,有劳久等了。”
“娘娘何必要理那位姐姐的话,婢子看娘娘穿得很是妥当,又不是什么正式的日子,定然要去穿那些宫裙,虽说她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可这说话的口气也太托大了。”乌兰边给汝月换裙子,边不满地絮叨着,“也就是见娘娘好脾气,才敢这样子,让她去别家试试,谁会给她这个脸。”
“好了,怎么说,她都是皇后娘娘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再说她的话虽然重了些,也没有错,我不过是个嫔妾,在皇后娘娘面前依着规矩总是对的。”汝月换了件三重深的荷叶裙,白荷的衣,藕色的裙,又让乌兰重新梳了发髻,“你这梳头的手艺倒是见长,我瞧着比以前的双玉还手巧。”
“那是因为娘娘长得好,梳成什么样子都耐看。”既然要正式的,乌兰选了一对缀着七彩宝石的金钏,挽在汝月乌鸦鸦的鬓发中,“说到梳头,我却想起一件事儿来,娘娘可知那时候与我们一起进宫的芳华去了哪里,旁人有的说她得罪了大人物,也有人说她被贵人看中悄悄带走了,好歹是一同入宫的,我总是想打听个明白才好,至少也要知道个生死。”
汝月的神情在一瞬间裂出道道细纹,芳华是她心口处的一块伤疤,便算是慢慢的,经历了些时日,已经看不出血肉模糊的样子,只要用手指按一按,依然会痛的全身发抖,不能控制。
“连娘娘都不知道吗,真是可惜了。”乌兰见汝月沉默不语,自答了一句。
“她应该还活着。”至少在见芳华最后一面的时候,她还活着,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回过头来,似乎看着汝月,又似乎瞳仁中空荡荡一片,什么都没有留下。
“活着就好,有娘娘这句话,婢子就放心了,什么都比丢了命要好。”乌兰拍了拍胸口,捧了铜镜站在汝月身后,“娘娘看看,这样可行否?”
汝月哪里还有心情去看这些,心口发闷地差些站都站不起来,用手撑了两次,才维持住身体的平衡:“别让皇后娘娘的人等太久,这便去了。”
“娘娘要不要补些胭脂,脸色似乎白了些。”乌兰小心地问道。
“不用,皇后娘娘面前,不用擦得桃红柳绿的,这样就可以。”汝月觉着皇后的年纪不大,一颗心却是千穿百孔似得,说起话来,眉宇间已经有了几分太后的样子,怕是这心伤都是皇上给的,她要的那些,皇上却吝啬地捏在手心之中。
皇上说的那句话,寡人能给你的自然会给你,寡人不能给你的,你也不要动了硬抢的念头,是不是从开始时就断了那些奢想,就不会受太多的伤。
结果,汝月才入了皇后的眼,皇后的一双眉却是轻蹙而起,开口说道:“后宫众说纷纭,本宫起初还不太相信,总觉得你不是那用美色侍君的妖妃,不会连累得皇上都不闻不问早朝议事,如今见你一副西子捧心的娇怯模样,本宫怕是一切事端都变成本宫的不是,从丹凤宫中硬生生出了个祸乱后宫的嫔妃,本宫如何有脸再面对皇上。”
“嫔妾不知皇后娘娘的话是何意思?”汝月有些哭笑不得,怕是皇后见了她脸色发白,以为是与皇上彻夜缠绵红鸾帐中所造成的,真是那样,她还就硬着头皮认了,但是那些都是皇上编派给她的虚名,这样下去,她都快百口莫辩了。
“还用本宫再说得更为详细不成,你去拿一面镜子来照一照,自然就明白本宫的话了。”皇后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要是手边有茶盏,怕是即时能够迎着汝月砸过来,她眼中的汝月脸色发白,眼底发青,明摆着虚弱的样子,以前总觉得皇上不是那过于贪恋床笫之事的男人,原来是没有遇到合适的对象,原打算寻个正经大方的上位压一压柳贵妃的风头,如今这个,倒是比柳贵妃更不堪了。
“娘娘错怪嫔妾了。”汝月真心觉着冤枉,皇上的几句话将自己直接往风口浪尖上推,几乎是一夜之间,她就成了后宫的众矢之的,连她最大的靠山,皇后娘娘都开始对她不信任起来。
“那本宫问你,皇上这些天可是都留宿在琉璃宫,特别是九日之前,皇上为何没有去早朝,可是你拖着不肯放手。”皇后气得全身哆嗦,索性站起身来,直指着汝月的脸,“你给本宫说清楚!”
汝月想一想,要是再不说出真相,皇后快要将她拖下去以宫规杖责了:“娘娘,皇上这些日子,统共才来了一次琉璃宫,还是小歇过后便匆匆而去,要是娘娘一定要问嫔妾,皇上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嫔妃一概不知,也不敢多问,请皇后娘娘明察。”
皇后一脸的震惊,她的目光紧紧盯住汝月,想从她神情中找出蛛丝马迹,见汝月态度恳切,说得万般委屈,几乎要垂泪了一般,这稍稍才信了几分:“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嫔妾身边的人,琉璃宫中的宫人都可以为证,嫔妾带的两名宫女也可以为证,皇后娘娘请相信嫔妾,真的没有胆子敢留住皇上不去早朝。”汝月苦着一张脸道,“要是琉璃宫的人不作数,娘娘总可以去问问皇上身边的常公公,娘娘细想,嫔妾虽然近日得了皇上些恩宠,那也是因为娘娘推波助澜之功,嫔妾行事举止都战战兢兢的,哪里会做出这样破格之事,万一被追究起来,嫔妾一无身家背景,二无娘家靠山,哪怕皇上真的专宠嫔妾,还不是会被轻易抹杀,到时候得不偿失,这些只要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会心中明明白白的。”
皇后听她说的句句在理,认真沉吟了片刻,怒气才慢慢从脸上褪去:“本宫且先相信你的话,想来本宫当日的眼光也不会落到那般的下乘,否则不仅仅是本宫了,就是太后都要一同牵扯进来,但是本宫不明白,皇上为何有意无意之中透露出来,他夜宿在琉璃宫。”
“想来是嫔妾的琉璃宫地处偏远,不容易被他人察觉,皇上想安心去做些事情,拿嫔妾来挡一挡眼线。”汝月将理由尽量说得婉转些,又担心皇后非要问个究竟。
皇后倒是很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道:“这样一来倒是能够说得通,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情,皇上总也有想安静处事的时候,可惜从金銮殿到后宫,无一真正清静的地方,他说了在琉璃宫,一来不会引起怀疑,二来也确实去你那处小歇,好了好了,别一副要哭的样子,是本宫没有考虑周到,险些错怪了你。”
汝月一听皇后的意思,皇上也做过类似的事情,这日理万机四个字后面,怕是还有更多的日夜心血在其中,皇后那样正儿八经的日子,想的准是皇上处理机要公务,她却觉着皇上要处理的是些私事,那私事的主儿就在旁人不能靠近的昔时宫。
“坐下说话,如今你都是月嫔的身份,不用总站着,瞧着也怪累人的。”皇后打消了心结,渐渐堆起点笑容来,好声好气地问了汝月一些日常的事情,对皇上到琉璃宫的事情却是再只字不提,只说了要是短缺什么,尽管同云欢说,还有内务府可曾有过怠慢,汝月见皇后问得认真,也一一仔细地应答,皇后听得很是满意,又要留下她来用饭,“既然皇上最近在忙碌要事,想来不会正巧去你那里,本宫每日里一个人用饭,食不知味,你且相陪一席。”
这般的委婉请求,汝月赶紧地应承下来,皇后才将乌兰和云欢两个也放进屋来,乌兰很是紧张汝月的神情,怕皇后责罚,见了屋中平和的气氛才稍稍放下心,云欢见了旧主,更是笑意盈盈,一顿饭吃得宾主皆欢,皇后破天荒还添了半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