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的农历有个闰三月，过年就比往年晚上一些，但一点也没影响九大队社员们的心情，反倒因为多了点时间发展副业，过年几乎每人平摊下来都多分到了三块钱，干了活儿的人在均分的基础上多拿了八块。从农历九月到腊月也就三个月时间，收入能抵不大多数人家整整半年。
    年前，大队往上打了申请，终于在大队部和小学之间盖起了一间医疗站。蒋延安从小学里退出来和老杨头一起坐班看诊，沐红玉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个双腿残疾的人要照顾自然不能坐班，但可以作为医疗站一员，遇到什么前两者无法胜任的病症时再出手。
    正月初六，是段如月6岁生日。沐红玉从昨天开始就忙个不停，因为年前不少人打算来给她家温锅、拜年，全都被她将时间往后推，最后干脆推到正月初六摆个几桌。
    这年头别人上门都带着口粮，有的还会在口粮之外多加些东西。自从祝老三的那毛病在沐红玉几副药之后彻底消失，王翠花那边满了三个月的有孕消息传出，原本就隐隐有“神医”名头的沐红玉如今算是在九大队把名头坐实了。就算是转为帆江厂正式工的沐青翡回来，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引起什么波澜。倒是杨峥真的提了点礼物找鲍玉秀做媒人上夏寡妇家提亲引得社员们议论了几天。
    初六的席面当然不用沐红玉动手，大队有专门的乡厨掌勺，附近的大姑娘小媳妇就是帮厨，再有青壮年用石头和门板做成桌子板凳，别说五六桌酒席，就是二三十桌也不用她动手。她要忙的是给段如月准备生日礼物，以及制作生日蛋糕。
    初六一早，沐红玉是被蛋糕香味给香醒的，睁开眼睛坐起来，发现原本该在床那头的人正坐着轮椅在书案前倒腾什么，蛋糕的甜香味就是从他那个方向传过来的。
    “醒了！你来看看这次的蛋糕成不成？”听到身后动静，段崇文回头招了招手。
    前几天刚下了一场雪，外面看起来还是白茫茫一片。沐红玉掀开被子一股凉风就吹了进来，哪怕穿着秋衣秋裤也冷得颤了颤，不由自主看向身体虚寒的段崇文：“你怎么没穿外套就出去，别又感冒了。”
    “咳咳，是有点冷。但你说不能让小月亮他们先发现生日蛋糕，所以我只能趁他们没起床的时候去试试。”段崇文轻咳了两声，推着轮椅让开视线，让披上棉袄起身的沐红玉能够看清书案上棕黄的蛋糕坯子。
    沐红玉快步走了过来，十分熟稔地在段崇文额头探了探，“幸好没发烧，不然有你受的。”
    说了两句，沐红玉的眼神总算是落在了蛋糕上头，目测这次的蛋糕十分成功，虽说还不如后世的细嫩，但在这个时代，至少帆江厂那样来自先进地区的供销社都没有这么细嫩的鸡蛋糕卖。
    更何况，旁边盆子里还装着一盆打发的奶油，沐红玉顺手插了一只筷子上去竟然都没倒，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这几天天气比较冷的缘故。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沐红玉就奇怪了，昨晚她一时感慨小月亮满六岁了，段崇文就说大队小学师资力量不行，然后两人就三个孩子的教育展开了一阵她今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的讨论。这一讨论就是大半夜，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她都快睡着了段崇文还在那边兴致高昂地说着。
    段崇文没回答沐红玉这个问题，因为昨晚他根本一夜没睡。这些天的复健提到了每天一个小时，其实他私底下试过已经能够来去自如，但每天两小时的甜蜜幸福时光真的太吸引人，他暂时还舍不得结束。
    于是，段应瑾都能拄着拐杖在院子里走两圈了，他还只能勉强走几步。沐红玉就担心是因为他身体太瘦弱营养不够才导致复健效果微乎其微，每天都变着法儿给他进补。
    昨晚吃的是甲鱼炖汤，里面加了山参，没让孩子们吃，就他和段应瑾分着吃了甲鱼喝了汤，昨晚上真真是一晚上热血上头，喋喋不休把沐红玉哄睡着之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出门吹了半晚上冷风，最后干脆点了火把去厨房烤蛋糕、做奶油，把多余的精力都给发出去。
    乡下做酒席的头道菜叫“羊尾巴”，其实就是炸酥肉，但会将里面的肉染成红色，复炸一次后外脆里嫩。用来染酥肉的是食用色素，沐红玉昨天就问乡厨要了一支，现在只需要去弄点菠菜汁，简单的调色也就完成了。
    两人趁着段如月姐弟三个还没起，关上房门研究了半天，总算是做出了一个大约十二寸的一个生日蛋糕，上面是简陋的红花绿叶，周围用罐头的黄桃和橘子做了两层心形。再用段崇文事先做好的木头箱子装好，就等一个好时机端出去。
    两人一不小心就在房间里关了许久，也没听到外面已经陆陆续续有了人声。等终于大功告成打开房门，迎面就是小太阳热情的拥抱：“爸爸妈妈，我喜欢弟弟，星星喜欢妹妹，能不能都给我们。”
    “？”沐红玉一脸懵。
    段应瑾长相是那种稳重威严的，但自从和三个孙辈在一起，总是被迫微笑营业，如今都能很自然地摆出微笑来。一边把孙子往后拉，一边笑呵呵地对沐红玉说：“昨晚累着了吧，外面没什么事，不用这么早起来的。”
    我累着啥了？沐红玉继续一脸懵。
    段崇文嘴角抽了抽，从轮椅上起身，往前一步挡着他爸看儿媳妇那欣慰中带着期待的目光。
    段应瑾皱眉：“你咋还能站起来呢？赶紧坐下歇着。有什么事情交给我就行。”
    “交给我就行。”段如月也钻了出来，眼珠儿骨碌碌转，“婶婶她们都说你们真是恩爱，要不了多久我就又可以当姐姐了，是真的吗？妈妈，我还想做姐姐。”
    如今，段如月在段应瑾教导下越发聪明，而且开始学着向沐红玉撒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