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过后，夏小菊去公社给沐红玉打了个电话，告诉沐红玉她们可能要晚几天回帆江厂，问沐红玉要不要先让三丫回来帮着做些杂事。
    沐红玉看了眼医院外等着她一道去买菜的秦芳，勾了勾嘴角，让夏小菊母女四个尽管在九大队多玩些日子，就是留在那边过年也没什么，自己这边已经找到人可以暂时照顾自己个把月。
    沐红玉向来不逞强也不说谎，夏小菊便也不再勉强，絮絮叨叨叮嘱了几句后便挂了电话。
    沐红玉带着秦芳溜达着去了供销社和厂外面农民们自发的农贸市场，假意推了两次就不再掏钱。让秦芳买了一只鸡、四十个鸡蛋、两斤排骨和一根大棒骨，另外就是些白菜、萝卜、豆腐，能吃上个四五天了。
    另外还打听到了就在桂花公社而大队，牛棚的两头母牛都刚刚下崽。沐红玉捧着肚子一脸疲惫之色：“哎呀，可惜我身体不好，走几步就觉得累，不然必定是要走一趟，给牛棚的人商量下每天送两斤牛奶到厂门口来的。”
    秦芳穿着时尚藏蓝色呢子大衣，脚下踩着半高跟小皮鞋，擦着雪花膏、涂着口红，出门的时候还引来赵婶目瞪口呆的赞赏之色和警卫员们对着出入证出神了半天。
    而此时，她左手一只鸡，右手臂弯挂着个装鸡蛋的篮子，手掌上还拎着两个白萝卜。满头大汗，原本柔顺的披肩发凌乱，脸上还黏着几缕汗湿的头发，而头顶还有一根手指软乎乎的鸡毛。
    听到沐红玉这么说，她嘴角抽了抽：“买这么多东西，先提回去再说。那什么三大队也不知道在哪，不如回去让你金婶叫他们家金昊跑一趟。”
    沐红玉忍住嘴角的笑意，将白菜和肉骨头换了一只手，有些为难：“秦阿姨，金昊可是研究所的连级干部，你让他去找人买东西，这不是让人犯纪律问题吗？再说了，话在嘴边，多问问不久能找到地方了。算了，秦阿姨你把白菜和肉骨头也一并先带回去，我慢慢走，总能找到的。”
    沐红玉就要把另一个菜篮子往秦芳左手上放，秦芳连忙躲了过去：“我们还是先回去，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等回去放下东西，吃了午饭我去找找。”
    “秦阿姨您真是太好了。段崇文回来，我一定会好好和他夸夸您。一定要让你们母子消除隔阂，让您死而无憾。”
    前面听着都挺顺耳的，后面四个字简直让秦芳想把一篮子鸡蛋给这个只晓得各种占便宜、偷懒还说话粗俗无脑的村妇扣在头上。
    然而，她好不容易才让沐红玉同意她住在家里，又怎么可能就此轻易放弃。
    不过是一天一夜的相处，秦芳已经觉得沐红玉这“村妇”除了长得比一般村妇好点之外，简直比她见过的那些农村泼妇过之而无不及。
    没什么礼貌，行事粗俗无礼；极度贪婪，总是想把她身上的钱票给花出去；极度懒惰，家里的家务一点都不想沾手，盛个饭、收个碗竟然都要使唤三个小孩子。
    三个小孩子，尤其是小太阳，每当这时候就会委委屈屈地抱着奶奶大腿喊手疼。哪怕秦芳见不得沐红玉这个农村妇女，可任谁被生得好看的小孩全心全意信赖着还能袖手旁观。
    所以，这一天一夜的家务都是秦芳一手一脚干的。本来还说中午过后能休息半天的，得，又被沐红玉给安排了活儿。
    中午只有婆媳两个在家，沐红玉就说吃得简单点。院子里有韭菜，割来煎个蛋；灶房有昨晚煮好的腊肉，扯点蒜苗炒一炒；再醋溜个白菜，放点糖，弄成糖醋味儿。
    说完，沐红玉就捂着腰打着哈欠往屋里走去：“秦阿姨以后做早饭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别被碎瓷碗割伤了手。”
    早上，做家务还不怎么熟练的秦芳打了两个碗，声音有点大，惊醒了沐红玉和孩子们。
    秦芳听她打呵欠很清楚，后头关心的话就模模糊糊的好像是顺口敷衍似的。顿时心里就来气，自己早早爬起来做早饭还不讨好。
    中午过后，沐红玉要出门散布半小时再午睡，就找了秦芳要顺路送她一程。本来还想休息一下的秦芳只得换了件衣裳又跟着她出门。
    说是送一程，沐红玉绝对不会送第二程，把人送到三医院门口，她就直接进了三医院。
    如今三医院已经开始陆续有医生和护士过来交流学习，沐红玉每天下午会抽两个小时答疑解惑。
    但在答疑解惑之前，她还可以到她专属的休息室睡上一会儿。
    秦芳过了三医院后并没有直接出厂，而是拐了个弯去了三厂区的职工家属区，上楼找到了其中一家，开门后闪身进去。不一会儿神色有些颓丧地又走了出来，咬咬牙又是斗志昂扬。大步出了厂区，去给沐红玉找牛奶。
    之后的半个月，沐红玉每天都能给秦芳找着事情做。而且很多时候都是无理取闹的那种，但秦芳就是忍辱负重，无论如何也不去袁琴家住，在袁琴面前也不会说沐红玉的不是。
    就连隔壁的赵婶，也不仅一次夸赞了孩子奶奶人长得好、性格又好，还说沐红玉要惜福，这么好的婆婆怎么总是叫“阿姨”呢。就算是和段应瑾离婚了，可这个时代迫不得已的女人太多了，既然人家已经后悔了，就该给人家机会。
    沐红玉当面点头应下，随后对秦芳的怀疑就更重了。趁着秦芳不在，又拎着孩子们开了好几次家庭会议，让孩子们一定提高警惕不要相信除了妈妈以外的任何人。
    半月后，冬天的第一场雪悄然来临，孩子们也正式放了寒假，厂里各处都挂起了红灯笼，一年一度的春节还有半个多月就到了。
    沐红玉想去益县买点年货，但想着秦芳在，又打消了念头，只磨着秦芳屯了不少肉菜在家，还让秦芳找关系买了些内陆很难买到的干水产。
    秦芳已经给沐红玉做了半个多月佣人，整个人都憔悴苍老了不少，嫩白的双手也起了厚厚的茧子。
    连说话都有些沧桑：“都快过年了，你都不问问崇文要不要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