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当时年岁小
太子府
自从那日在太子府书房的地上躺了一夜,姬仁的咳嗽伤寒便一日都没有停歇过,就这么缠缠绵绵的拖着直到快年关了,才将将好一些。
傅之言仔细记得自己成为太子师的那天,也是在这么个飘雪的时节,那个时候是在皇宫的大殿上,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接过了皇帝赏赐的玉如意,接受了年幼新太子姬仁的跪拜。
只是,心境却大有不同了,那个时候,第一次听见姬仁稚嫩的声音喊自己师傅,心里满满的都是温暖和雄心壮志,跪下谢恩的时候,满心想着以后定把太子培养成天下之主,千古明君。
此刻,傅之言淡淡看着窗外鹅毛大雪飘落下来,心里不禁在想,到底是窗外天寒地冻,还是自己内心更加寒凉。
“...老师,学生真是忍不下去了,学生夜不能寐,茶饭不思,也忍不下这口恶气!!那姬千夜,那么侮辱我,我,我却连报复的机会都没有,学生心里真的好愤懑!...老师...老师...”
此刻,在太子府书房里,姬仁抱着傅之言的腿,诉说自己所受的委屈和难过,说着说着竟捶胸顿足,继而嚎啕大哭起来。
想想一晃快二十年过去了,傅之言和姬仁已经是情同父子,看着姬仁这么难过,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心里得难受不比姬仁少。
“仁儿,你要知道,帝王之心要能藏污纳垢,要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屈辱!才能真正的成为天下之主!”傅之言慈爱的抚摸姬仁的脑袋。
傅之言为人仁爱宽厚,他的父亲在没有去世之前,时常说他对太子太宽厚太仁慈,这会是他的致命死穴!
太子仰着头,眼泪顺着嘴角跌落到地上,他指着脚下的地面,吼了起来,“这是常人能忍受的吗?!老师,您知道吗?就在您现在所在的地方,那女人她一只手就把我制服了,她抽了我两个耳光,把我踹在地上,我躺在地上生生昏迷了一夜!要不是我福大命大,我早就冻死了!”
姬仁晃着傅之言的手臂,“老师,老师!我真的不甘心!您说我心胸狭窄也罢,说我不成大器也罢!试问世界上哪个七尺男儿能受得了这种侮辱?!老师,您要教教我,教教我怎么报仇啊老师...”
姬仁越说越悲痛,干脆摊开双臂抱着傅之言的双腿只是大哭,不再说话了。
听着姬仁的哭腔,傅之言越想越难受,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姬仁受了什么样的苦。
心烦意乱,傅之言大喝一声,“不要哭了!”
扯开姬仁的双手,傅之言跪在地上,直视这姬仁,使劲捏着姬仁的手臂,“仁儿,为师告诉你,这是你人生最后一次掉眼泪!以后永远不要再人和人面前哭,包括在为师面前,知道了吗?!”
姬仁使劲点点头,抬起袖子抹干净眼泪,深吸了一口气,止住了泪水,发誓一样一字一顿的说:“老师,我知道您对学生就像是对待亲儿子一样,甚至比对亲儿子还要亲!学生现在向您保证,以后决不再任何场合掉一滴眼泪,就算是掉脑袋丢了性命,也要把眼泪和血一起咽下去!只是这一次,学生真的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老师,学生咽不下这口气啊……”
这么说着,姬仁便伸出右手握拳开始捶打自己的胸口,好像胸闷郁结,实在难解一般。
“哎,罢了!”
傅之言长叹一声,双手紧紧地捏着姬仁的肩膀,姬仁随着傅之言的动作晃了晃。
“为师早就想告诉你,生在帝王家,迟早要有那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天下之主是顺天应命,合则胜,不合则败,如果注定有此一劫,是逃都逃不掉的!”
姬仁点点头,傅之言看了看他,“老师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后悔。你我师徒一旦走出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了……”
“学生绝不后悔,生死与老师同行。”
傅之言一把把姬仁搂在怀里,师徒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
“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从我的床上下去?”
霁月侧着身子,动弹不得,一双温暖的手正揣在他里衣的斜襟里面,虽然这句话他已经重复了快两个月了,但是他依旧是非常的好奇,为什么身后这女人的体温总是那么高,这大冷天的,钻在被窝里,还真是异常的暖和,总之要比自己暖床舒坦多了。
自从上次被这女人打断了一根肋骨,莫名其妙的,姬千夜就时常在夜里来探望自己。霁月有时候也奇怪,她是怎么躲过所有人来到自己的房间里最终睡到自己身边的,但是霁月什么都没问。
一开始,霁月总是凶巴巴的撵她滚,姬千夜便一声不吭的站在床边站一整夜,就这么三天站下来,霁月就被烦的脑瓜子疼,关键姬千夜半夜都不带休息的看着自己,那眼神,让霁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毛骨悚然,霁月总担心自己睡着了会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就那么负伤躺在床上和姬千夜对峙,一个晚上熬下来就不行了。
终于在三天之后,霁月开口问她要不要找个地方睡一下,姬千夜便想都没想的躺在了自己的身边,一趟就是好几个月,从深秋一直到隆冬,现在是怎么都撵不走了。搞得霁月现在都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个凶残的女人,搞得霁月白天休息躺在床上的时候,如果没有这个人在床上,就总是辗转反侧。
但是霁月还是希望这个诡异的关系越早结束越好,被他爹发现就不好了,被其他人发现了更是不好,要是在整个皇城传出了什么,霁月就更怕了,毕竟影响还是不好的,好像自己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但是姬千夜似乎什么都不在乎。
“你好烦啊,这个话你都说重复了几百次了,不嫌烦啊。”姬千夜脑袋贴在霁月的后背,眯着眼睛,舒服的很,“我把你的骨头给打断了一根,照顾你这是天经地义的,你怕什么,难不成我能吃了你。”
“夜,我明天可不想跟你过来了,每天我都睡在地上,看着你们两挤在一起暖和!我快冻死了!”睡在地板上的姬婉儿不满的插话 。
“闭嘴,房间里放了两个暖炉,给你垫了四床被子,你还嫌冷,你就是想跟我们挤一个被窝,别以为我不知道。”
姬婉儿哼了一声,“夜,反正我下次不跟你过来了,你就成天想着占霁少爷的便宜,我要睡在你寝宫里的大床上,可比这里舒服多了……”
姬婉儿声音越说越小,大概是和姬千夜溜达了一整天,实在是累了,没一会儿就倒头睡过去了。
姬千夜下了床把姬婉儿的被子盖好,然后又折了回来,从身后抱住了霁月。
“我说你也是的,你自己过来也就罢了,怎么还带这个黄毛丫头过来,我爹要是知道了,非得宰了我不可。男女授受不亲你到底知不知道?”
霁月翻个身,正对着姬千夜,床上的帘子被放了下来,一盏宫灯在帘子外面若隐若现,姬千夜正眯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安安静静的遮住了瞳孔,窗外是簌簌飘雪的声音。
姬千夜扯唇笑了笑,依旧是闭着眼睛,“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们亲不亲你自己心里没数?……好了好了,不要怕,怕什么,我们偷偷摸摸的不就好了。干嘛非得让你爹知道,反正以后迟早我们会成亲的。”
姬千夜云淡风轻的说。
霁月失声笑了出来,“我说姬千夜,你到底讲不讲理?你还知道我们要偷偷摸摸……成天霸占我的床不说,现在还要和我成亲?哪有女孩子主动提亲的?再说了,你贵为公主,你的婚姻大事,你是做不了主的,想都别想了。”
姬千夜幽幽睁开眼睛,盯着霁月,帘子里面光线阴暗晦涩不明,但是她的眼睛却在黑暗处有一点幽幽蓝光泛起来,霁月看着姬千夜的眼睛,目不转睛,诧异又觉得新鲜,直到姬千夜眼角弯弯,对着他笑了起来。
“那你想不想和我成亲。”姬千夜抬起手两个指尖捏着霁月的下巴,抬起他的脸蛋看向自己,脸蛋慢慢贴向霁月,神情里甚至有些天真无邪,这是霁月这段时间从来没见过这个女人的模样。
“我还小呢,成什么亲……”霁月有些不耐烦,干脆又翻身转了过去,姬千夜果不其然的从身后又贴了上来。明明是那么凶的一个女人,现在突然就变得那么粘人。
“你身上怎么这么热,好暖和。”霁月好奇的问,身后传来一阵阵的温暖,像是个暖炉一样。
“野兽的血都比常人要热一点。”姬千夜轻声笑了笑。
“你说什么?”霁月没听清。
姬千夜咳了一声,轻声靠近霁月的耳边,“我说,年满十四岁,我们就可以成亲了,这是大周律明文规定的,你还真当自己是小孩子。”
霁月没有说话,姬千夜又凑了过去,摸了摸霁月的后背,捏了捏霁月那几根完好无损的肋骨,“我说,月儿弟弟,你都十五岁了,怎么还没有我长得高,以后你不会不长了吧?”
“姬千夜!”霁月咬牙切齿的转过身,“本少爷还在长身体呢,还有,不准叫我月儿,这种女孩子的名字,叫我……”
“叫你什么?”见霁月顿住不说话,姬千夜撑着手臂,笑盈盈的看着他。
“闭嘴,睡觉。”被姬千夜看的烦了,霁月干脆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了。
“子衡。乖子衡。”姬千夜轻声念出霁月的小名。
“你……唔……”霁月瞪着眼睛张口要教训姬千夜,姬千夜伸手捂住霁月的嘴巴,指了指姬婉儿,轻声说,“我妹妹在睡觉,别说话了啊。”
霁月瞪了她一眼,翻个身,没一会儿也睡过去了。
姬千夜从身后搂着霁月,脑袋贴在霁月的脖子后面,深深的深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