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一场不能错过的战争
倪天泽和詹姆斯其实之前没见过面。
今天在詹姆斯的私人飞机上两人相谈一路,这个伦敦金融巨鳄对他十分欣赏,甚至到了目的地还邀请倪天泽继续参加他傍晚的餐会。
于是倪天泽本来计划到地后直接再坐飞机回来的回程一拖再拖,最后终于从几个老头子的餐会上艰难脱身,末班飞机已经没有了,只能改了高铁赶回来。
到家都过了午夜。
他打开房门,客厅里还亮着灯,盛颖琪已经趴在沙发上等得睡着了。
他放下东西走过去,盛颖琪今天换了身乳白色的透明紧身裙,下面已经养成习惯什么都没穿,她的皮肤比布料还白,于是整个人像个香喷喷又奶白奶白的洋娃娃,面朝里背朝外,半趴在棕色的真皮沙发上,挺翘的小屁股因为姿势的关系撅着,让倪天泽看到就下腹发紧。
他看到她在家里睡得安稳,来回奔波了一天的心都一下安定了。在沙发边弯下腰,他拨开贴在她细白小脸旁的发丝,鼻端都是她熟睡中散发出的体香,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在她耳朵上亲了一下。
“嗯……”
盛颖琪也不是真睡得人事不知。她这两天心里装着事,难过、委屈、不痛快,睡眠自然就好不到哪去。被他一碰一亲就醒了,迷迷糊糊地转了脸半睁开眼睛。
她刚睡醒的样子就是只人畜无害的纯正小白兔,倪天泽的脸还埋在她颈侧,呼吸间全是她的味道,让他的声音也低沉得开始沙哑了:
“我买了拿破仑蛋糕,想不想吃?”
盛颖琪一听,脑袋向他别过来,眼睛一下睁大了,也不困了,小肚皮不自觉地蠕动了一下,发出了只有她自己知道的低鸣。
“蛋糕?”
她这阵子都没怎么好好吃饭,今天晚饭就吃了一个肉包,现在听到有拿破仑蛋糕,就是不饿也饿了。
倪天泽把她抱起来在沙发上放好,然后拉过刚才随手放在茶几上的纸袋,从里面拿出了个纸盒子。
盛颖琪一眼就看到了那纸袋上的酒店名称,不禁问:
“你去K城买的?”
“嗯,临时出了趟短差。晚饭在万豪。K城万豪的甜点师手艺还行,我就顺手打包了两块回来。”
倪天泽说着打开了万豪精美的专用糕点盒,把蛋糕拿出来放到她面前。
他知道盛颖琪特别喜欢这个。
但当然,她的“特别喜欢”并不是只要拿破仑蛋糕就无法抗拒。
正好相反,正因为“特别喜欢”才会“特别挑剔”。
盛颖琪怎么说也是出身是大家,盛家又是几代富豪,就算一个再不受宠的女儿,按照她从小吃的用的那些水准,普通糕点店里的点心是入不了她的眼的。
拿破仑蛋糕看似简单,但要想做好,对原料、做工、经验的要求极高,水平一般的糕点师糊弄做个形似可以,但要做到地道法式,形美味佳,很难。
今天晚饭的时候倪天泽嘴上跟老头子们聊着天,心里却一直想着要怎么脱身回家。
随即无意中看到旁边经过侍者推的送餐小桌上摆了这个,就不禁心里一动,也要了一份。他自己吃了两口觉得还行,应该算是达到盛颖琪“合格”的标准了,这才又点了两份打包。结果那几个外国老头看他还这么想着“家里人”,反倒通情达理地催促他赶紧回家。
这袋子他一路都拿在手上,所以虽然迢迢路遥,但两块蛋糕没磕没碰,好端端地原样摆着。
盛颖琪看着那两块蛋糕,如果是在两天前,一定会挺感动。那么远的地方拿回来,不管怎么样也是因为心里有她。
可她如今心情阴郁,感动虽然还是感动,却不那么敢“自以为是”地觉得是因为自己在他心里地位特殊才会有这样的“优待”。
她这两天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从方方面面努力找出各种理由开解自己,让自己不要因为沦为倪天泽的女人“之一”就这么难过。
她告诉自己其实男人都这样,尤其是他这种优质多金的男人,有好几个情妇,公馆遍布世界很正常。
她爸爸和大哥不也是这样?就算结了婚,外面的女人都没少过。而且她继母和大嫂都知道,这在她家根本就不是秘密。她从小就见惯了这样的男人,如果还因为倪天泽也是这样的人就生气,就太可笑了。
他们又不是什么正式的关系,她大哥说得很对,她要认清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就算倪天泽心里有她,那也是因为他之前说过的,“因为没吃过所以想尝尝看是不是真的好吃”。
因为之前她让他有过挫败的经历,所以才会想要从心理和身体两个方面都要征服她。
她巴巴地看着那两块蛋糕,一下涌到心头的感动又不知不觉淡了。再说,他在床上就一直把她当成个性爱玩具,“小浪货”、“小浪逼”地羞辱她,现在买了两块蛋糕给她,她就要感动了吗?
她内心哀戚,自然看什么都悲观。虽然肚子饿,但又一下没了吃的心情。反正这几天也饿习惯了,现在心情压过了饥饿,那胃蠕动过两下,就几乎没太大感觉了。
倪天泽把小餐叉递给她,她拿过来看着蛋糕也还是没有动手。
倪天泽看她样子坐起来之后望着蛋糕又没有惊喜了,还是那副呆呆的模样,也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想吃,就跟中午靠在黄铜雕像时一样,眼睛望着一处,心思都跑到了别的地方。
于是他刚回来见到她而愉悦的心情,也很快跌落了。
“不想吃?”他收起了笑容,脸色不自觉阴沉起来。
他其实从中午看到她那个样子,她那个落寞的背影就一直在他心里挥之不去。和人谈生意时还能转移注意力,回来的火车上他拿着手机,一直看着那张中午拍的照片。那个背影散发出的信息,是种很明确的难过、失落、抑郁……
究其原因,除了“心不甘情不愿被迫来跟他在一起”,他想不出别的可能。
所以这才是他不在的时候,盛颖琪真实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笑容天真,脸上充满阳光。
才在他身边呆了几天,她就已经憔悴哀惋如斯,情绪低落得整个人都像是被关在牢笼里压抑困顿了许久。
倪天泽只觉得心头苦涩,但又无论如何不会因为这样就放手。
盛颖琪被他一问,回过神来,娇嫩的嘴唇嗫嚅了几下,抬起头望向他正要说话,忽然就看到他衣领靠近后脖的地方有一抹红痕,连带脖子上似乎也沾了一些。
那不是——她仔细定睛看清楚了,脸色顿时一僵。
口红印……
她心里一下苦笑起来。难怪觉得他今天身上若有似无地带着一点香味,他又不擦香水,她以为是因为他刚才外面回来,不小心在哪沾上的。现在看来,还不是那么简单。
倪天泽看她面对自己就脸色一下变得难看,心头原本的热也冷了。于是神情阴郁地回视她,冷淡地说了句:“不想吃就算了。”
说着干脆收拾起那两块蛋糕,准备拿去扔掉。
他一生气,盛颖琪又条件反射地反应过来自己目前的处境,后知后觉地清醒了,又骂自己在干嘛?这下他不又要觉得她看不上他买回来的蛋糕,又在“耍小姐脾气”了?
“啊,我没有不吃。”她连忙跳起来想拦住他。
倪天泽动作粗鲁,把蛋糕装回盒子里根本就是随便一扫,本来完整的蛋糕一下受了摧残,连滚带爬地进了盒子,已经破了大半的相。
“你不要……不要……”
盛颖琪看着好好的蛋糕成了这样,很心疼。而且他突然又发脾气,她也跟着害怕。
于是她又心疼又害怕地求饶似的想要按住他的手:
“我我我没有不想吃……是我刷了牙了……你,倪天泽!呜,你不要这样……”
她急起来,眼泪一下涌出来了。
“呜呜,倪、倪天泽——”
倪天泽咬着牙,把蛋糕盒胡乱盖好,又泄愤似的扔进了纸袋里,仿佛那不是蛋糕,是他小心翼翼捧到她面前,却根本不被接受的心意。
盛颖琪最怕他这个样子,哭得眼前一片朦胧,只唯一看得清那个纸袋,拼命抓住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会吃的……你不要生气……”
倪天泽捏着纸袋口的指关节发白,冰冷地说了句:“不想吃不要勉强。”
盛颖琪慌乱地摇头,柔软的发丝甩得飞起来:“不勉强……我想吃……”
倪天泽阴鹜地盯着她:“确定会吃?”
盛颖琪赶紧连连点头,满脸的泪水也跟着四处乱飞。
“我明天吃……先、先放冰箱……明、明天我就吃……”
倪天泽松开了手,心知肚明她这是因为害怕才做出的反应。他冷笑一声,什么心情也没有了,没再看她,转身上了楼。
盛颖琪边抽咽边把蛋糕盒子又拿了出来,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的蛋糕恐怕是全和成了一堆碎屑。她把盒子放进冰箱,擦了把眼泪,虽然知道待会儿肯定又没好果子吃,但也没办法,还是硬着头皮慢吞吞地也上了楼。
进了卧室,倪天泽已经在洗澡。他脱下来的外衣都随手扔在床上,盛颖琪过去想要收拾一下放到脏衣篮里,但不期然又看到了他衬衣领口上的那抹红。
她拿起那件衣服,呆呆地看着那到痕迹,拿手用力抹了一下,没错,真的是口红印。泪水滴下来,滴在那印子上,正是她难以为继的心伤。
忽然一只手伸来把衬衣拿走了。
倪天泽带着一身刚从浴室里出来的温热水气,审视地看了那道印子一会儿,才疑惑地开口:“这是什么时候沾上的?”
你问我?
盛颖琪明明已经哭得伤心难过,心里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撇开头在床边坐下。
哦……倪天泽很快想起来了,正要开口解释,瞥眼看到她扭开头坐在床边的样子,忽然心里一动:
“你刚才就看到了?”
盛颖琪尽量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是生气的,所以很快答了声:“什么?”
但在倪天泽眼里,她现在小嘴撅得能挂油瓶,气鼓鼓的像只小青蛙。
“刚才在下面,我叫你吃蛋糕的时候,你是不是看到我衣服脏了?”
盛颖琪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答了声:“嗯。”
“那你不问我?”
“问你什么?”
“你不好奇这是什么?”
“这不就口红印吗?有什么好好奇的!”
倪天泽哼笑:“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口红印。”
“怎么不是!”盛颖琪觉得他现在就是在装傻,气呼呼地站起来,指着那衣服叫了声,但一接触到他的眼神,瞬间又再次撇开头坐下了,嘀咕了声,“反正、反正不关我的事。”
倪天泽本来在下面被她气得要爆炸的心情现在忽然就变好了,他走到床边,把衣服杵到她眼皮子底下:
“不关你事?”
他简直欺人太甚!盛颖琪真压不住了火气了,腾地站起来,瞪着他:
“难不成还是我弄的?”
别说他平时起床去更衣室穿衣服的时候她根本还没起来,哪来的口红蹭到他身上?就算是,他昨天一晚上都没回来,她上哪儿蹭去?!
可是她越瞪他,倪天泽反而越愉快,神情也不复刚才的冷厉,只有些吊儿郎当地看着她,勾着唇角说:
“就因为不是你弄的你才应该问,不是吗?”
盛颖琪的眼泪难过也会掉,激动也会掉,她现在被气得又把刚刚还在提醒自己注意态度的叮嘱忘了。泪珠子扑腾扑腾直往下落也好像没感觉,只张着大眼睛倔强地瞪他,但是不说话。
她才不问!她又不是他的谁,不过是他不知道第几号情妇,关心这么多做什么?给他当笑话看吗?
她这副少有的发脾气又倔强的样子,尤其是这么掉眼泪的眼神,倪天泽看着,吊儿郎当的神情也慢慢收起来了。
终于有些无奈地正色说:
“这应该是今天在飞机上遇到乱流,客户的秘书在我们旁边没站好,踉跄摔到我身上蹭上的。因为衣服颜色深,之后行程又一直排得很紧,所以谁也没留意到。连我自己现在才知道。”
他曲起根手指,指弯在她眼底抹了一下,放缓声音说:“这痕迹走向,是印上去的还是蹭上去的,你一个学设计的还看不出来吗?”
盛颖琪垂眼又仔细看了看,如果照他这么说,这痕迹又轻又快的划法,确实应该更像是无意中仓促刮蹭到的。因为衣服是深蓝底细条纹,所以隔了段距离也不容易看清具体什么样儿。她刚才拿起来心烦意乱也没仔细看,现在就在眼皮底下,迎着头顶的大灯,那就看得很清楚了。
倪天泽看着她脸色略有松动,嘴唇蠕动了两下,但还是没做声,便便把衣服放到一边,把她转过来,抽了两张纸巾给她擦眼泪,又一边说:
“但是谁都没注意到的痕迹你一眼就注意到了……”
他低头吻住她,喃喃地说:“我很高兴。以后再有这种事,直接告诉我,没必要闷着不说……”
哼。盛颖琪的心里依然有一团浓得化不开的愁怨。
她对他的大方不置可否地想,就算这道痕迹是她看错了,他不是去K城见别的女人,那又能代表什么呢?也不等于他没别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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