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头，站在二楼边缘，左手撑住地板，跳下废弃楼房。
    此时此刻，铁桶内，钢铁之翼收缩双翅与双爪，脖子慢慢向下用力，正一点一点将鸟喙从铁桶底部抽出。
    千江月走了约半分钟，在没有任何发现的情况下继续前进，不过，他的心中已经开始倒计时。
    10、9、8……
    在倒计时期间，他加快脚步，甚至故意露出破绽。虽然鹰灵给他带来很大压力，但鹰眼的身体毕竟只是孩童，力量和速度都受到体能的限制，而他又有呼吸回血作为后盾，自然不用担心偷袭，相反，现在他最担心的是鹰眼察觉到危险而选择撤退，到时候，才是真的麻烦。
    3、2、1……
    随着倒计时结束，千江月马上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铁桶位置，在靠近废弃楼房后，他右手伸出，带有滑行效果的铁链飞向废弃楼房二楼，之后，他用力跳起，双脚踩在铁链之上。
    来到废弃楼房二楼，千江月注意力迅速被铁桶边缘的木筷所吸引，他可以确定，在他离开的时候，铁桶边缘绝对没有木筷。
    “这是？”
    他微微皱眉，一步一步走到铁桶旁，再低头瞥了一眼木筷。木筷的前端被削尖，十分锐利，在合适的人手上，完全可以当成用来偷袭的武器，只要插入身体脆弱部位，一击毙命也有可能。
    千江月左脚踢了踢木筷，环顾四周，大声说道：“我知道你在这附近，鹰眼。”
    正如千江月推测的一样，鹰眼的确在废弃楼房附近，目前正躲在距离废弃楼房二十多米的平房屋檐下，平房四周遍布随意丢弃的垃圾，他的双脚从来没有到过废弃楼房，木筷并非他亲自放上去，而是利用弹弓的弹力发射上去。
    “他果然回来了，故意露出破绽就是为了等我过来，不过，我已经不需要再靠近，刚才已经看见铁桶的情况，而且用木筷试了试，从撞击的声音判断，铁桶的硬度一般，根本拦不住钢铁之翼，现在，我只需要给钢铁之翼一点时间，拖住你，不让你把注意力放在铁桶上，继续加固铁桶，钢铁之翼自然会出来，到时候，一切就会结束。”鹰眼低头沉思，接着，他眉头紧皱，“……不过，鹰眼是谁？是我吗？还是他给我起的称呼？”
    鹰眼想到了千江月的喊话，一丝奇怪的感觉从他心底升起，他忽然觉得这两个字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陌生则是由于他想不起来。他低头沉思两秒，摇摇头：
    “无所谓，这点事不重要。”
    话刚说完，他忽然发现自己无法视物，四周变得一片漆黑，好像所有的光都被偷走了一样。
    “又是这招，明明没有我的线索还是使用，看来他非常着急找到我，这也说明他不会守在铁桶旁边，我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让钢铁之翼突破铁桶。”
    鹰眼表情平静，凭借记忆弯腰伸手摸向右方，很快，他右后摸到一个大号的黑色塑料袋，接着，他伸手将塑料袋撕开，再躺在地上，用塑料袋盖住自己。
    孩童的身体虽然削弱了他的力量和速度，但是也变得更易于躲藏。
    在躲藏的同时，他将一部分注意力放在耳朵上，仔细听周围的响声，另一部分注意力则放在钢铁之翼上，他操控钢铁之翼将鸟喙完全拔出，之后，让钢铁之翼抬起右爪，轻轻放在桶壁上，再一点一点加大力量。
    铁桶的桶壁在巨力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形，很快，桶壁被刺破四个孔洞，金属色泽的鸟爪拽紧铁皮，在旋转的同时向后拉扯。铁皮一点一点扭曲，直至被撕下。
    当鹰眼正在控制钢铁之翼突围铁桶的时候，千江月也正在四处搜索鹰眼的位置，因为周围都是低矮房屋，所以他不需要滑行效果也能够搜索大部分地方，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坚信鹰眼一定躲在地面，因为他知道，当他暴露滑行效果时，对制空权有深刻了解的鹰眼，肯定会注意这一点。
    废弃楼房边，千江月以极快的速度穿梭在巷道中，因为之前在计划引诱路线的时候，他早已经对周围十分熟悉，所以现在找起来也得心应手。很快，他将范围缩小到垃圾过多的平房旁。为了节省生命力，他结束技能，让光明重现人间。
    “鹰眼，我们得谈谈。”千江月轻声说，他没有看见任何人，但，他的经验让他认为鹰眼很有可能就躲在现在他站的位置。
    猛地，废弃楼房二楼处传来不同寻常的异响。
    千江月抬头看了一眼，脸上却浮现胜利的表情，接着，他开口说道：
    “你想用鹰灵把我引走对吧？这反倒说明你就在这里。”
    他的视线在大件垃圾上游走，直到落在一个黑色塑料袋上，接着，才伸出右手，发动第七联系。
    铁链从掌心飞出，到达塑料袋的位置后改变方向，勾走塑料袋，露出下方穿着校服的身影。
    第1713章 胜负已分
    学生从地上爬起，身穿蓝白相间的校服染上不少脏污，他留着黑色短发，明亮的大眼睛十分清澈，圆润脸庞略显稚嫩。
    一名不该出现在附近的学生，在黑夜效果期间，特意躲在黑色塑料袋下方，所有这些加起来，千江月几乎可以断定，眼前的学生就是他一直在找的鹰眼。虽然基本上看不出多少成年后的痕迹，但周围唯一符合条件的人，也只有眼前一人。
    “鹰眼，该醒了，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千江月直接开门见山，他不想夜长梦多，如果能够唤醒鹰眼，至少同队的队友不必再相残，更何况，即使是地狱电影，除了告诫会的问题之外，也从来没有推崇过让演员自相残杀，地狱电影一直让演员所经历的，是演员在面对未知恐惧时的自救。
    “呃……是那个……鹰眼，让我待在这的，我根本不认识他。”鹰眼缩了缩脖子，眼神中露出怯弱的神色。
    千江月微微皱眉，目光在鹰眼身上移动，眼前的学生的确和他想象中不同，缺少凌厉的感觉。
    猛地，他突然反应过来，如果鹰眼保留有战斗经验，那么，一同保留下来的或许还有地狱电影几乎从未强制要求过的“演技”。
    欺骗、谎言与算计，熟知这方面的千江月，马上发动技能效果占卜，目标正是眼前被他认定为鹰眼的小孩学生，技能生效的瞬间，他的脑海中出现一个独立的窗口，窗口内的画面正是对方三秒后的行动。
    谎称自己不是鹰眼的学生，突然握拳的右手突然甩出，一大片粉笔灰飘散在空中，将视线遮挡。
    “你还敢说你不是鹰眼？”千江月不再怀疑，他之所以做出这一判断，并不是说会使计就是鹰眼，而是在基于先前推测的情况下，再加上早有准备这一点，除了鹰眼之外，不可能是梦境中其他无关人员。这并非电影世界，而是梦境世界，特殊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他自己，另外一个自然是梦境的主人，鹰眼。
    鹰眼听到这话后，眼神一凛，原本的慌乱与害怕在转瞬间消失不见，他一步一步后退，同时开口问道：
    “我根本听不懂你说的话，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只要杀了你，就等于你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语气冰冷，没有掺杂一丝愤怒之外的情况，像是在执行任务，又像是在进行一场私人判决。
    “你在等什么？你的鹰灵？我可以在他逃出来之前解决掉你。”千江月右手伸出，附带拳风效果的铁链从掌心飞出。
    刚才的异响他一直在留意，并不是看了一眼后就不再关注。在他的记忆中，鹰眼从来不是自大的人，在已经失去最强武器的情况下依然选择靠近，说明有足够的信心进行反制，能够进行反制自然不是孩童的力量和速度，而是能够逃脱铁桶禁锢的鹰灵。
    鹰眼看见铁链之后，向左侧猛扑。强劲的风压将他的裤腿割成一条条碎布，黑色的运动鞋也变得破烂不堪。
    “你可别真杀了鹰眼，要么梦境重启，要么他真的死在梦里。”小太忽然出声提醒道。
    千江月眉头紧皱，操控铁链转向，目标直指鹰眼的脚踝。虽然他刚才说了“解决”两个字，但并没有杀心，因为小太提醒的事情正是他所担心的事情。
    鹰眼看见铁链转向，面色凝重，即使能够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机，但已经失去应对手段的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铁链飞来，不过，从头到尾，他都没有闭眼的想法，反而趁此机会控制钢铁之翼强行撕开铁桶。
    胜负只在一瞬之间，再需要几秒钟，钢铁之翼就能够从废弃楼房杀到他的位置，只是……他未必能撑过几秒钟。
    铁链命中鹰眼的脚踝，将关节击碎，直接让鹰眼丧失行动能力。
    鹰眼闷哼一声，面色苍白。
    在铁链行动的同时，千江月也没闲着，他大步奔向鹰眼卧倒的位置，左手用力握紧拳头，全力挥向鹰眼，这一拳不至于要了鹰眼的命，但却能够让鹰眼晕过去。
    “我知道了，我们走吧。”鹰眼的目光变得柔和，双手放在身体两侧，对千江月的拳头没有丝毫防备。
    千江月微微一愣，左手减轻少许力道，但还是打在了鹰眼脸上。
    鹰眼吃痛，头歪向一旁，或许是因为意志力强，又或许是因为千江月留手的关系，他没有晕过去。
    千江月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呼出：“早说不就――”他的话还没说完，眼前突然变成白茫茫一片，眼睛同时传来刺痛感，让他不得不闭上眼睛。
    难道说……
    极度危险的感觉让他后背寒毛倒立，他马上发动黑夜效果，并且做出规避动作，然而，他的身体才飞到一半，一股巨力便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马上停下，不然杀了你。”鹰眼冰冷的声音传来。
    千江月挣扎两下，但双肩已经被钳制住，即使他让身体分离，也没办法规避，毕竟他不能让身体完全变成纯粹的铁链，只能将关节部分分开。
    在千江月挣扎的时候，钢铁之翼锋利的爪子刺入肌肉当中，并且逐渐收缩，威胁意味十足，同时他的后脖子处也感觉到一阵金属的冰凉。他知道，如果他再不结束黑夜效果，下一秒就会血洒当场，而且再没有治愈的机会。他不得不结束黑夜，让光重新照亮周围。
    在黑夜效果消失之后，钢铁之翼的爪子松开少许，接着用力将千江月翻了个边，让千江月正面朝上，然后，它的爪子按住千江月的脖子，让后者几乎无法呼吸，不过，似乎是收到鹰眼的命令，钢铁之翼锋利的爪子没有抓碎千江月的喉咙，只是压着。
    “别动，我不想再说第二次，钢铁之翼杀死你不要半秒。”鹰眼出声警告。
    钢铁之翼，鹰灵的名字吗？
    千江月咳嗽两声，转动头部，想要让自己好受一点，但在钢铁之翼的重压之下，他完全无法动弹。他看着钢铁之翼，目光落在钢铁之翼的双眼上，这一次，他终于有机会近距离观察，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在钢铁之翼的眼睛中看到了鹰眼，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或许真正的鹰眼是眼前的钢铁之翼。
    “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鹰眼开始审问。
    第1714章 遗憾
    千江月想要转头，却被钢铁之翼的爪子按住下巴，导致头只能歪向一边。
    “我不想在你身上浪费太多时间，给你5秒钟时间考虑。”鹰眼语气冰冷，理智始终在线，即使脚踝关节的骨头碎裂，他对千江月也没有愤怒的情感。
    千江月眼珠转动，随着鹰眼开口，他能够感受钢铁之翼松开少许的利爪，不过他也知道，这并非逃跑机会，冒然浪费只会让自己的命交待在这，现在，还不是死局，鹰眼对他的来历和目的感兴趣。或许是因为他先前的留手，才让鹰眼愿意多花一些时间在他身上，当然，也正是因为他留手，才会导致陷入如今的困境。
    我该说些什么？
    千江月在脑海中冥思苦想。鹰眼不是敌人，而是队友，现在战斗只不过是因为鹰眼遗忘了相关记忆。正是因为如此，千江月才会违反一贯原则，在几乎已经获胜的情况下收手表达善意。
    “要不硬气一点？说不定鹰眼会认为你很有骨气，很欣赏你，直接把你放了？”小太在极其不合适的时机提了一嘴。
    千江月犹豫半秒，果断排除这一选项。在他的认识中，鹰眼有自己的行事准则，虽然确实会欣赏硬汉，但是并不会放了硬汉，只会给硬汉一个干脆的死亡，而他不想死。
    或许，我能够从鹰眼的行事准则中发现什么？
    一个想法闪过千江月的脑海，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两秒，剩下的三秒，他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这个问题上。
    仅用面冷心善这个词绝对无法概括鹰眼，即使只依靠梦境内的事情去判断，这一点也不成立，我之前进入学校，在看见钢铁之翼后，马上遭到致命攻击。不过，鹰眼也称不上恶人，绝大部分时候，他杀人都有正当合理的理由，所以，即使他手染鲜血无数，也没有给人残暴的感觉，甚至展现出一种过度的自律——只要不惹他，就不会出事。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去概括，应该是——独善其身。对于陌生人，只要不影响他，他就不会理会，如果有一定价值，甚至还会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出手相救，不过，对待队友，他则会表现出更多的善意与忍耐。现在，问题在于，什么样的人会被他认定为队友？
    千江月想到这里，正准备继续思索，却被鹰眼打断。
    “时间到了。”鹰眼的语气如同法庭上的法官一般，不容置疑。
    “我们曾经并肩作战，我是你的队友。”千江月给出自己的回答。
    钢铁之翼的爪子收紧，再次扣住千江月的下巴，这一瞬间，千江月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呼吸变得粗重。
    千江月趁机使用呼吸回血治疗，如果他的回答没能让鹰眼满意，那么他只能殊死一搏。
    钢铁之翼没有进一步动作，似乎只是为了在鹰眼思考真假的时候防止千江月趁机逃跑。
    千江月默默等待，即使他打算殊死一搏，成功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除非，小太给他一个能够瞬间脱身的技能效果，到时候，他脱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离开鹰眼的梦境，虽然鹰眼是非常重要的战力，但他并不想死在这里。
    几秒后，平静的问话从不远处传来，鹰眼的声音缓和了许多：“什么队友？我从来没有见过你，我们的年龄也相差太多，不可能是队友。”
    虽然话语中充满了不信任，但是了解鹰眼为人的千江月心中却松了口气，以鹰眼的性格，不相信的结果一定是直接动手，绝对不会反问之后再动手，反倒是千江月自己可能会这样做。鹰眼需要的只是证据。
    鹰眼的话说完之后，钢铁之翼爪子松开少许，给千江月说话的空间。
    “是吗？”千江月反问，大脑马力全开，在记忆中搜索任何能够劝服鹰眼的线索，他停顿两秒，继续说道：
    “你仔细想想，你有鹰灵在，而我能够看见鹰灵，不管是不是队友，但这足以说明我们是一类人，对吧？另外，你的战斗经验，以你的年龄，你认为自己可能吗？战斗经验这种东西，再怎么有天赋，也必须要实战才能积累？问题是，你在哪里积累？和平安宁的小学？我说一句可能过分的话，就算整个学校的师生一起上，你也没法积累战斗经验，因为他们毫无威胁。”
    年龄与战斗经验的不匹配，让鹰眼展现出强大的战力，但也成为千江月用来论证的依据。
    千江月知道，自己正在一点一点撬动鹰眼灵魂深处并不缜密的梦境。
    如果没有外力干扰，鹰眼的梦境便是他认为的世界，因为他“出生”在梦境中，在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再不合理的东西，也不会引起怀疑，因为天生如此，但现在，千江月来了，他是一个参照物，他的出现，会让梦境中看起来合理的地方，都像荒谬的故事一般，破绽百出。
    钢铁之翼再次钳住千江月的下巴，无论千江月的话是真是假，鹰眼始终都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还有别的证据吗？”鹰眼问，语气中甚至带有少许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