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嵌在蓬蓬的脸蛋上的乌黑眼眸滴溜溜转了一圈,与穿着白大褂的高大男人对了个眼。
“出来。”男人声线平稳。
阮阮奋力扒开竹叶,抖落身上的碎竹叶,身形一晃,变回人形。
“蓝师兄,为什么要骗我?”阮阮先发制人,脸颊因激动而发红,气呼呼问道,“这家动物园根本就是想压榨懒懒师姐,懒懒师姐怎么能来这种地方呢?她会过得很惨的,你知不知道?”
阮阮实在无法理解蓝师兄的所作所为,想不明白蓝师兄任由懒懒到曲山动物园,想不通蓝师兄辞职跟过来。
小姑娘的眼睛像是一汪潭水,清澈地能映照人心。
头顶传来轻轻一声叹气,阮阮感觉到蓝医生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懒懒待在熊猫园太久了。”蓝笙眼眸中积着沉郁之色,“整整三年,懒懒一次都没有化形。”
阮阮仰着头,若有所思。
三年前懒懒袭击了一群人类,手臂负伤被村民发现,送往熊猫园救助,伤愈后就一直留在熊猫园没有离开。
蓝师兄是从新闻上得知懒懒的消息,那时他正在大学修读动物医学专业,他很聪明,年纪轻轻就在核心期刊发表个人署名的论文。
很多优秀院校和研究所向他伸来橄榄枝,但是他找到了懒懒。
他去熊猫园做了一名兽医。
三年来,蓝师兄试过各种办法,懒懒都不肯离开熊猫园,不肯化形。
不能再拖下去了,熊猫园的舒适安逸对懒懒来说是致命的毒药。
熊猫化形后需要适度维持第二形态,若是长时间保持原始兽形,熊猫就会渐渐退化,直至重新回到懵懂无知的兽形。
普通熊猫的寿命只有不到三十年。
阮阮静静听着,越听越心惊。
对上那双琉璃般的沉静眼眸,阮阮忽然就理解蓝师兄的做法。
既然懒懒沉溺于熊猫园的安逸不肯踏足人类世界,他还能做的就是打破这份安逸。
曲山动物园环境比熊猫园糟糕太多,这样的糟糕环境加上懒懒还面临被配种的风险。
蓝师兄是在逼迫懒懒,逼迫她从现在的状态中走出来。
他想救她。
懒懒在熊猫待了几年,蓝医生就在熊猫园待了几年。
蓝医生放弃自己探索世界的机会,来保护懒懒师姐。
即使他想逼迫她走出去,还是辞掉工作跟过来保护她。
莫名地,阮阮感觉鼻子一股酸意涌上,睫毛沾了水珠,湿漉漉的黑。
阮阮吸了吸鼻子,肉乎乎的拳头握紧了些,阮阮很勇敢,阮阮不能哭。
阮阮想起当初送懒懒师姐离开青鸾山时,那时懒懒师姐眼眸明亮,对人类世界充满希望与向往。
三年后,懒懒却宁愿维持兽形,缩在熊猫园里吃吃喝喝,也不肯踏足人类世界。
阮阮和蓝笙同时陷入沉默。
铁栅栏里面,懒懒师姐坐在竹子堆里,左爪竹子,右爪竹子,吃到开心时会扬起下巴,缺了角的心形大耳朵看起来生机勃勃。
铁栅栏外面是两个忧心忡忡的人类。
被蓝笙支走的工作人员姗姗来迟,他手里抱着一筐竹笋。
阮阮探头一看,笋皮边缘泛黄,笋身干瘪,这笋肉眼可见的不新鲜。
工作人员抬头看了阮阮一眼。
蓝医生言简意赅:“我妹妹。”
工作人员笑着朝蓝医生点了点头,隔着栅栏把竹笋一股脑倒进去。
竹笋咕噜噜滚在地上,沾了一层地面上的浮灰。
其中一根擦着懒懒的身体落到地上,阮阮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耳朵抖了抖,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竹笋身上。
她慢吞吞起身,熊爪抓住竹笋,笋身覆着一层薄灰。
阮阮抿了抿唇,手指无意识揪在一起,目光一瞬不瞬盯着懒懒师姐的动作。
这种劣质竹笋,从前在青鸾山,懒懒师姐看都不看一眼的。
在阮阮的注视下,懒懒用牙齿一点点撕开最外面的笋皮,笋皮簌簌落在肚子上。
不新鲜的竹笋,即使剥开一层,里面依旧是青黄干瘪的。
懒懒剥开一层又一层,直到露出最柔嫩的笋芯,她将笋芯凑到鼻尖嗅了嗅,没有吃下去。
懒懒又选择其他竹笋,依次剥开后都没有能吃的。
笋皮落了一地。
到最后懒懒也没有找到能吃的竹笋,她左右张望着,脸上似乎有些无措。
阮阮握紧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懒懒师姐一天都待不住吧。
送笋的工作人员嗤笑一声,“还挑食,今天晚上就这些,别的没有。”
阮阮鼓了鼓脸颊,忍着没说话。
懒懒遍寻不到能吃的竹笋,居然捡起被她弃置的笋芯,熊爪擦了擦上面的灰,放进嘴里。
她又挑拣着肚皮上的笋皮,选着黄中带点青的要往嘴里塞。
阮阮实在看不下去了,懒懒师姐味觉敏感,对于味觉敏感的熊猫来说,味道糟糕的食物会在味蕾上放大数十倍,宛若酷刑。
“别吃!”阮阮喊道。
懒懒微微歪着脑袋,熊爪还抓着笋皮,乌黑的眼眸在看见阮阮时柔和几分。
她竟真的听话,放下笋皮。
工作人员打量着阮阮,啧啧称奇,“稀罕事啊。”
他点燃一只烟,坐在椅子上翘着脚玩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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