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有一天他又发脾气走了，然后一转身，发现陆勉没有像今天这样跟上来，就这么消失了，再也见不到，再也不会，纵容他。
    陆勉也是人，也会有耐心被消磨殆尽的那一天。
    而且他们俩只有「朋友」这一层薄薄的关系可以被消磨。
    他弄不明白，自己现在发脾气到底是因为想让陆勉来哄他，想刷自己的存在感，希望有人陪，证明自己是有人在乎的，还是干脆就是因为自己任性娇纵爱胡闹、天生就脾气不好？
    路轻拙想起一件往事。
    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孩，什么都不懂，偶尔听了一次幼儿园的同学说他去过游乐园，讲得绘声绘色的，那个同学瞬间成了大家的追捧对象，大家都喜欢听他说去游乐园的经历。
    路轻拙很羡慕，刚好自己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所以他就缠了妈妈好几天，央求了妈妈好几天，装可怜卖乖，结果在他生日的那天——那是他第一次被妈妈凶。
    妈妈告诉他，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取，不要求别人，想去游乐园以后可以自己去。
    然后妈妈就给他多报了一个兴趣班，他的时间彻底被占满了，再也没有空闲的时间和理由去游乐园玩了。
    他天生就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人。
    所以不许再做不讨人喜欢的事情了。
    “嗯……以后再也不生气了。”路轻拙笑着说，忍住眼里的泪水。
    “没事，生气了难过了也不要憋着，和我讲，我尽力帮你开解一下。”
    路轻拙点点头，晃了晃陆勉的胳膊，“我就是不想学习了，有点累，今天歇一天好不好？”
    “嗯，听你的，那我们去操场上走走？看看班上同学的比赛？”
    “嗯。”
    操场上人还是挺多，现在是女子400米还有铅球。
    路轻拙显然兴致不高，于是陆勉就陪他一起在班级所属位置的看台上坐着，从教室里路轻拙拍桌子的那一瞬开始，路轻拙的状态就一直不太对。
    “那边的啦啦队跳的舞好漂亮呀。”路轻拙说。
    “我看看。”陆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路轻拙托着腮，看着远处的舞蹈，其实距离太远，有些看不清，他说：“如果有一天找到我爸爸了，然后和他一起走了，你会难过吗？”
    “找到你爸爸，什么意思？”陆勉一直以为路轻拙说的没有爸爸是指他爸爸在他小时候就出意外，不在人世的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啊。”路轻拙说，“我花钱托人帮我请了私家侦探，也许过段时间就查到了。”但也许，永远也查不到。
    “那如果他回来找你，想要认回你这个儿子，你会和他走吗？”
    “我不知道，我觉得得先看看吧，看他当是因为什么愿意才抛弃了我，还有我妈妈。”路轻拙说着说着突然笑了。
    “那你……能不和他走吗？”陆勉吞吞吐吐地问。
    “可是我留在这里做什么呢？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我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难道我不算你的家人吗？”陆勉说，“就算称不上家人，难道朋友两个字也不配吗？”
    “勉哥哥……你刚刚说——家人？”
    “对啊，我把你当家人。”
    “一个只认识两个月不到的家人？”路轻拙的眉眼之间终于浮现出一点畅快的笑意。
    “但我们一起做过的事，比一些相处了二十年的亲人还多，还深刻，不是吗？”
    “确实。”路轻拙说，陆勉说得对，他和陆勉相处的两个月，比和妈妈相处的十六年要快乐得多的多，也自由、恣意得多，尝试了很多美好。
    他的一切被陆勉无限包容，仿佛让他重新回到了小时候，可以尽情撒娇、生气，做一些小孩子才会做的幼稚的事情。
    “准备准备，再过大概十五分钟你们俩要跳远了。”体委站在看台下对两人喊。
    路轻拙朝体委点点头，陆勉喊了一声「知道了」。
    “你还没回答我，会不会难过呢。”
    “我以为我已经回答你了，我不希望你走。”
    “那我就不走。”
    第47章 小仓鼠
    路轻拙拿了跳远的第一名。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竟然跳了这一个月来最远的距离。
    他就那么轻轻一跃，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这已经是正式比赛了，随意地像是平时的训练。
    裁判说他第一的时候他都有点恍惚，直到陆勉揽过他的肩膀，和他说：“真棒，小少爷，挺不错。”
    这个时候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取得了这么好的成绩这件事，“是真的吗？我第一？”
    “是真的，那一跳就和水上的蜻蜓一样。”体委也说。
    薛明威：“小少爷进步飞快啊，和第一次相比，提高了三十厘米有没有？”
    陆勉笑着说：“那肯定有啊，我们家小少爷就是学什么都快。”那语气，和父母炫耀孩子考上了知名学府没什么区别。
    周围的同班同学都在给路轻拙和陆勉庆祝，这也是路轻拙第一次身边有这么多人说他厉害，夸他棒。
    路轻拙高兴极了，抚摸着自己的胸口，良久才让心跳跳回正常速度，他转向陆勉，说：“我第一次在运动会上拿第一！”
    “嗯！”陆勉给他竖起大拇指，“我家轻轻身轻如燕，所以一下子就拿了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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