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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她回京以后,每次溜进书院都能碰见李聿,像是算准了她会去似的。
    可谓是彻彻底底贯通了“冤家路窄”这四个字,她今日索性便不上去了,就不信在这等都能撞到他。
    薛翦的心思,小竹是猜不到,但一听不用做那等危险之事了,整颗心仿佛由沉溺的湖水中打捞了出来,长舒了一口气。
    未时的阳光总是格外毒辣,就这么肆意抛洒下来,晒得人都晃不开眼。
    薛翦调了个位置,背对着书院的路,拿手支在下巴上,十分慵懒地望着正沸腾的茶汤,闲闲开口:“看见启珧就叫我一声。”
    不多时,一道颀长秀雅的人影从山上遥遥走来,广袖飘飘,腰间美玉随着他轻快的脚步微微幅动。
    待行至茶棚后,少年对妇人咧嘴一笑,继而右腿半迈,坐在了长凳上,“凝姐,要一壶茶。”
    闻言,原还在忙活的妇人旋即抬起了头,循声望了过去,眉欢眼笑,“李公子来了,你先坐着,我等下再给你送一盘自己新做的点心!”
    这煮茶的妇人姓姚,单名一个凝字。在这山脚开了五六年的棚子,来来往往不少过路的客人和停云书院的学生,她独独对李聿印象最好、最亲切。
    旁的人都管她叫“大娘”、“大姐”,不晓得把她喊老了多少岁。
    这李公子便不一样了,不仅生的俊朗,嘴还甜,头回来时约莫才十一二岁,望着她的笑眼中似有星光熠熠而辉,一口一个“姐姐”脆生生地喊着,谁看了能不喜欢?
    待时间久了,互相通了名字,他便改口叫她“凝姐”了。
    李聿唇边笑意未敛,牵着几分散漫,“好。”
    ——李聿!
    薛翦身形一晃,支在下巴上的手给这声“李公子”撼地往外陡然一撇,小脸硬是飞速垂落,直往胳膊肘上磕。
    搞什么!
    老天要不要这般戏弄于我!
    第46章 阴魂不散 “喜欢那姑娘?”
    薛翦就这么保持着脸往胳膊上贴的姿势, 将一张霍然变了色的小脸半数藏住,紧紧阖了阖眼,唇角逐渐下垂, 乍一看去倒像是在掩面而泣。
    有道是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她自投。
    早知如此, 她就拎着小竹去书院里头等了!
    小竹眼见薛翦的手好好撑在下巴那,忽地就散了, 生生磕在了手肘上,连忙起身上前,“小姐!你没事吧?”
    这道不合时宜的关心, 让薛翦本就僵凝的身子更是一裂, 脸色沉得能挤出水来, 嗓音亦如狭着阴风, 簌簌狠狠一字一字刮在小竹脸上。
    “我没事......”
    这个毫无眼力见的丫头!真是要气煞本小姐!
    果然, 李聿循声穷极无趣地望了过去,但见一袭浅色锦衣趴在桌上拧缩成一团,后脑勺极为低调地覆在胳膊上, 桌前还搁着一把形似玉柄的长剑。
    李聿若有若无地勾了勾嘴角, 指尖屈搭在脸侧,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薛姑娘又来书院等人啊?不如干脆找个先生著录,直接来念书好了。”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 却正好能清晰地传到薛翦的耳朵里。
    她像是做错了什么事被人抓了个现形,周身环绕着尴尬的气息。
    其实李聿早在从浩居山往下走时, 便不经意瞥见了她。
    还有她的侍女,小竹。
    当时小竹见了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随后视线便继续往他身后那条路探, 也没同薛翦说话。
    只这一眼,他便知道薛翦为何来此了。
    薛翦听了李聿这般怪里怪气之言,顿觉心气不顺憋得慌,大抵忍了几息便倏然直起身,扭过头去。
    李聿正穿着一袭蓝白色学子服坐在一桌之遥,嘴边隐隐挑着一丝浅笑,略侧着头倚在指骨上,戏谑的目光从眸中迸出,稳稳锁着她的脸庞。
    在刺眼的阳光下,宛如一尊细腻精美的玉雕。
    她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我做什么你管得着吗?倒是你这个人怎么阴魂不散。”
    言罢便抬眸睨了眼小竹,墨玉的眸子里溢着几缕埋怨之色,低斥道:“你就这么面对着书院站着都没瞧见李聿来了?”
    都不知道跟我吭一声!
    小竹被她一瞪,似是兜了天大的委屈,一双巧圆的杏眼淌着楚楚之光,明明是小姐自己说看见表少爷才喊她,半个字也没提李公子呀!
    她正欲为自己辩解之时,又闻不远处飘来幽幽一句:“我不过是好心帮你出个主意罢了,你还不领情。再说了,我乃停云书院的学生,我在这儿,有什么不对吗?”
    诚然,是没什么不对......
    薛翦被他这平平淡淡的一席话堵得哑口无言,“嘁”了一声复又偏回头去,提起茶杯一仰而尽,欲将心下燥火浇淋褪散。
    山下的日头愈发炽烈,将道路两旁的枝叶都涟起一层薄薄的衮红。
    烧茶的妇人见二人隔着一张桌子都能拌起嘴来,眉眼聚敛起几分看自家孩子玩闹的笑意。
    她将刚煮好的茶和一碟点心端到了李聿桌前,余光往薛翦那扫了扫,笑意越发浓郁,声音却压地低了些:“喜欢那姑娘?”
    她身为过来人,这点儿女家的小心思哪能瞧不出来,低头望着李聿的眼睛里复又添了一抹“姐懂你”的神色。
    李聿闻言呼吸一凝,怔怔地抬起了头,眸中情绪复杂难辨,面上倒是浮着几许不解,迟疑片刻后眉心折了折,十分别扭地应了声:“怎么可能!没有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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