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慕琛仍然沉默。
    夏汐然如是催了一句：“好不好？你倒是说话啊。”
    盛慕琛略一迟疑，终于还是点了一下头。
    两人一起沿着花灯往前走去，因为时间已经有点晚的缘故，江边行人倒是一点都不多。
    轻风拂过江面撩动了夏汐然的发丝，她不自觉地用双手搓了搓手臂。
    盛慕琛察觉到她的动作，抬手准备将身上的风衣脱下来，却被她一把摁住了双手。
    “慕琛，我不冷，你别脱衣服。”她忙说。
    盛慕琛扫了一眼她身上并不厚的套装，夏汐然立马又添了一句：“我真的不冷，你赶紧把衣服穿好。”
    她抬起双手替他把风衣拉好，又帮他把原本散开的扣子一粒粒地扣好：“慕琛，虽然我们都不太愿意承认，但事实上你就是病了啊，所以要格外的保护好自己，就当是为了我……不，为了小洛让自己多活几天好了。”
    盛慕琛唇角微动，目光如旁边的江水一般深邃。
    “我并没有不愿意承认。”他的声音倒是一如即往的平静，丝毫不愿意给她带去心理压力：“人总要离开这个世界，早点和迟点有什么所谓，别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他没有不愿意承认，只是不愿意让她陪着他一起承认，让她变成现在这副哪怕是笑着仍然透出悲伤的模样来罢了。
    夏汐然以为自己已经掩饰得够好了，在他面前插科打诨样样来，没想到还是被他看出了自己的真实内心。
    她索性抬脸注视着他问：“那你打算怎么办？真的打算放弃手术，就这样等死了吗？”
    “至少现在是这么打算的。”
    “什么意思？为什么是现在？”她又问。
    盛慕琛默然不语，可她却从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冷酷中猜出了大概，他拖着不做手术一定是因为余梦瑶和公司的事情。
    这是他目前最放不下的两件事情，如果都解决了，他是否就会乖乖去做手术，去博一下那百分之十的生存希望呢？
    她默默地哽嗯了一下，提醒道：“慕琛，做手术还有百分之十的希望活着，如果不做手术，就真的是等死了。”
    “我知道。”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劝你手术，因为……我害怕手术失败后连最后的时光都没有了。”她的声音很轻，犹犹豫豫的。
    两人对面而立，她的双手仍然停留在他风衣的钮扣上，几乎要将那只小小的钮扣捏碎了。
    盛慕琛垂在身侧的左手默默地抬起，却又在举到她肩膀上空的时候停住了，半晌都没有真正地落在她的肩上。
    最终手指一蜷，垂落回自己身侧。
    “我有我的计划，你就别管了。”他淡声说。
    夏汐然并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而不高兴，注视着他道：“盛慕琛，我记得你之前也说过，你是余梦瑶心里最深的执念，只要你不在了她自然就放下了，也没有理由去伤害别人了。”
    “杨纯又跟你说了什么？”盛慕琛微微皱眉。
    “杨秘书什么都没有说，是我自己猜到的。”她不忘替杨秘书辩解。
    盛慕琛似乎也没打算追究这事，幽幽地吸了口气道：“余梦瑶只是其中之一， 我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
    “只要盛氏集团还在运转，你就永远都处理不完的。”如果非要等到这两件事情都处理干净，他的手术机会恐怕也已经错过了。
    盛慕琛抬手在她的手臂上拨了一下，从她身边擦身过去：“刚刚还说不知道该不该劝我手术的。”
    刚迈了两步，身体突然被什么东西撞着往前倾去，他本能地僵了一僵。
    低头，看着环在自己腰上的纤臂，还有身后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她带着鼻音的声音响起：“要不，咱们还是手术吧，给自己一点机会。”
    “夏汐然！”他语气带着警告：“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用这种方式给我施加心理负担。”
    他已经够忧愁了，就不能让他安安静静地走么。
    就不能像之前那样，跟余恩一起在他面前秀恩爱，给他甩冷脸，再冷冷地告诉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嫁给他么？
    要她温柔的时候她刚的像只钢铁侠，要她刚的时候她又温柔的似一潭水。
    这个女人……不要钱，要命！
    “我不管，我就要。”夏汐然不但没有松开他，还将环在他身上的双臂收紧了一些：“我就要给你心理压力，我可以不跟你做夫妻，但我要跟你做‘好朋友’，做情人。”
    盛慕琛：“……”
    做完之后呢？看着他死去，然后再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抚平伤痛？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还是做仇人还一点。
    他强行将她的手臂从自己身上掀了下去，冷冷地扔给她一句：“自私自利！”
    夏汐然怀中一空，一阵江风迎面朝她灌了过来，冷得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眼泪也终于在这一瞬间控制不住地掉下来两颗。
    她急忙用手抹了一把自己的双眼，不让他看见。
    她还没有来得及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盛慕琛却转身走了回来，抓住她的手腕往前走：“走了。”
    夏汐然：“……”
    他走在前，她走在后，就像拉了个小朋友似的。
    不过她没有挣开他，任由着他拉着自己往前走。
    直到走了好远，她才问了一句：“盛慕琛，你要拉我去哪？”
    “你不是要看花灯吗？”盛慕琛头也不回。
    “我不想看了。”
    “怎么？”他终于转过身来注视着她。
    夏汐然没好气道：“没心情看。”
    “那就不看了。”盛慕琛拉着她往回走。
    夏汐然咬了咬唇，心想你就不能哄哄我吗？
    其实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她还是很愿意走下去的，如果能一直一直这么走下去就更好了。
    然而事实却是两人不得不回到车上，回到清水湾，盛慕琛替她解开安全带道：“下车吧，时间不早了。”
    夏汐然抬眸看了他一眼，点头，推开车门下车。
    车子调了个头，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而夏汐然也终于挪动了一下脚步，朝屋子里面走去。
    她进入别墅后，直接上了二楼的起居室，发现余恩正在吃力地扶着器材练习走路。那么凉的天，他白皙的额角却沁满着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