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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恬看看他身上已经被撕裂的法袍和没得替换的法宝,忽然有点理解起眼前这位宗主来。一个人为了自己背负的职责疲于奔命却连自己的未来也看不到时,心里恐怕确实没多少温情了。人正是因为能耐和精力有限,才不得不分出个你我亲疏来吧,无他,管不过来啊。
“您辛苦了……”她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七宗主也愣了愣,遂笑道:“知道我们辛苦,你们就更该好好修炼,早日筑基,也好分担分担我们肩上的担子。”说到这里忽然想起齐恬的身份来,叹了一声,没有接着往下说。
却不知身边两个乔装的大圆满听了这话挺受鼓励,立马进入定境开始引灵了,真是无心插柳。
齐恬运起空心术,把众人的心念屏蔽于外,自己定在闪电境中,发现引灵的速度比从前更快了些,只是那筑基之事,仍旧遥遥无期。
一众人等又在云舟上聚齐了,清点人数,除了二宗失了一名弟子,其余几宗都是伤的多,七宗主得知这一结果,面上好看了许多。
但是大家眼见着都目睹了不少惨烈之事,便是自己性命无碍,也都是一脸的惊魂难定。
七宗主拿出一罐子丹丸来,让西空分与众人,西空道:“这是‘洗魂定心丹’,您给了我们,您自己用什么……”
洗魂定心丹,原是筑基修士用于清心定神的丹丸,七宗主也是近两年才用得起这样的丹品,西空作为大弟子心里都知道,方有此一问。
七宗主摆摆手:“心念上落了病,再用什么丹丸也别想筑基了,先给他们用了要紧。”
西空没有再多说,就按人头给分起丹丸来。
郎义偷偷把自己的那一粒给了大萌,大萌连连摇头,郎义笑笑,还是塞到了他手里,看着他服了,才放心。二宗另外几个弟子便去看枭松和令雨,令雨把自己的丹丸就给了枭松,枭松把自己的给了鹿依,鹿依又给了一颗令雨,三人各自收进了储物芥子中,留那几个面面相觑,郎义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
齐恬差点没笑出来,再看看一船上的众人,一脸疲惫的七宗主,紧紧守着自家师尊的西空,还有远在角落里围在六宗子弟中间面沉如水的克韦,似乎对“同门同宗”多了一点认知。或者人日常都想错了,有时候这“有难同当”竟然比“有福同享”容易得多。
出了浑阎林,天圣门的浮岛还在老地方停着,供人进出的“坎门”在重重迷雾中亮得让人安心。
齐恬的灵能感应却觉出这地方的不同来,一点点解化开去,这“坎门”却原来不是之前那门了,而是一处传送的法阵,浮岛的真身此时又在何处?
等聚集到此的门派越来越多,各种神乎其神的传言也越来越玄,齐恬通没管上,她全副注意力都在这浮岛的“替身”上,想看看天圣门只手遮天的能耐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等一队天圣门的弟子走出浑阎林,人群骚动起来,不少人上前道谢的,那些站着没动弹的,言语间也对他们恭敬了许多。此时天圣门已经满可以以“救命恩人”的身份自居了,加上魇魔水“天下独一份”的“驱魔”实效,真是想低调都低不下去。
齐恬灵觉一动,发现方才那替身的“门”与真的浮岛之门重合了,神识并没有发现什么改变,灵能却明显感觉到了方才空空如也的地方多了个庞然大物。看来浮岛平常是“另有要务”的。
再回头来看这边,就看到了眼前这副景象。
齐恬现在算是明白天圣门这一连串设计的用意了,只看这前后各门派中人对待天圣门的态度,就知道这“魔”实在是个好东西;若没有“魔”的威胁在前,又怎么体现得出天圣门的实力和道义,又怎么能这么轻易得了人心?
更重要的是,通过自己“制魔”、“养魔”、“抗魔”、“灭魔”,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产业链,并且由此坐实了“魔灵”的“真实”与“邪恶”,更可怕的是,他们就此掌握了关于魔灵的几乎一切“解释权”。
比方说魇魔水那无与伦比的抗魔属性,没准就是靠养魔时候建立的条件反射,但是他们可以用这个真实可见的“效果”反证别家的所谓抗魔之物都是笑话;再比方说可以擅闯人家的地盘,只要随手放出一只魔灵来,就是个完美的交代;同理,他们想证明谁是魔谁不是魔,还不是一动指头的事儿?
有了这样的核心技术和江湖地位,往后这天下不管分了多少门派,还不都得他们说了算!为敌的说不得就是通了魔域了;作对的少给点魇魔水看他们还倔不倔了;妖兽潮还有个时机魔灵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
相比之下,承天门只会到处监听个私下动静,就落了下乘,简直不是一个等级的较量。
齐恬心叹。
从通天堡那边借着“半仙”们订立的各种无中生有的世道规则,到炼岛的体系化欺诈压迫,再到这修界里垄断着各种资源的大门派精心编制的弥天大谎,这当中细品品,居然有点万变不离其宗的意思。
一群人想要稳定持久地从另一群人身上吸血抽浆,原是离不开“谎话”的。
再想想,如果碰巧有人识破了这层层叠叠的谎言,还想将之公之于众,那又将如何?
齐恬背上开始冒出冷汗来,同时忍不住扫了郎义一眼,心里拿定主意,绝对不能让郎义知道半点这些事实真相,要不然以他的性子,绝对是个祭刀的结果。到时候没准还让人泼上通魔的污水,未免太冤枉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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