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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也太奇怪了吧?东竹寮可没有空调,夏天盖薄被,难道不会出汗吗?
    睡他上铺的应该就是那个野口,这家伙可真是热爱红色,T恤是红色,沙发是红色,连床单也是红色的。另一边的下铺则是花花绿绿的床单和小薄毯,毯子上扔了一本高野和明的《人类灭绝》,但不是原版,是汉语译本。
    好,另一位室友,70%的可能是一个日语不太好的中国人。
    还剩一个空上铺,堆满了杂物。
    这就是此间宿舍的概况。
    宿舍算私人领地吗?王子舟吹着电风扇想。算,也不算,如果还兼具待客功能,那个人隐私只能无限後退。她一直以为陈坞是界限感非常分明的人,觉得他在这样的空间里应该很难自在,但事实好像也并非如此。
    他自在得很。
    他甚至去公共厨房端来了吃的。
    不是吧……竟然是卤翅中和鸡腿。
    王子舟很是震撼。
    不过对方似乎也没打算邀请她吃,只是盖上锅盖,放在一边。
    然後把她带来的饮料都摆上桌,问:“你要喝哪个?”
    王子舟扫了一遍,说:“白桃这个吧!”
    陈坞拉开拉环递给她,自己拿了罐西瓜的,又抽纸巾擦掉了桌上那滩冷凝水。
    汽水在夏季午後爆裂出迷人魅力。
    王子舟咕咚咕咚喝下去三分之一,打了个嗝。
    她倏地闭上嘴,空气似乎一下安静了,随後响起轻细的手机振动声。
    “你好像有电话。”她小心地提醒道。
    陈坞起身,去靠墙的桌子上拿手机。他看了眼萤幕,大概犹豫了三四秒,转头跟王子舟说:“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然後就放心地把这个空间交给了她这个外人。
    王子舟很惊讶。
    换成自己,绝对不会放任客人待在自己的视线之外——她对“入侵”自己领地的人,有先天的不信任感,她总是疑心别人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做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我可真难对付,她这样想着,忽然听见脚步声。
    那是人字拖的声音。
    散漫、拖沓。
    一个头发略长的清秀男子,走到门口,忽然停下来。
    他眨了眨眼,不相信似的後退了一步,抬头看了眼门号:“我没走错吧?”
    王子舟霍地起身。
    他“あなた(你)”了半天,王子舟自报家门道:“你好,我是陈坞的同学王子舟。”
    他流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陈坞带你来的吗?”他问。
    王子舟点点头。
    “好哇,真是——”他把所有头发往後一捋,展示了自己优美的发际线,“他人呢?”
    “接电话去了。”
    男子进屋把包甩在床边上,往旁边长凳上一坐,非常自然地伸长手臂捞过矮桌上的饮料:“你带来的吗?那我不客气咯。”
    “哦,你喝吧。”王子舟重新坐下来。
    对方坐在凳子上,她坐在地上,总感觉对方居高临下。
    “你也姓王呀?”他说,“那和我是本家嘛!”
    王子舟好久没听到这么老套的寒暄了。
    她不甚热情地应了一声。
    “你喊我曼云就好了。”名叫王曼云的男子随意地说道,“陈坞是我从申请材料堆里抢回来的。”
    “哈?”
    “你不是寮生吧?”曼云喝着饮料瞥她。
    王子舟摇摇头。
    “也不在别的寮住。”曼云自顾自道,“你在外面住单身公寓。”
    王子舟觉得这个人有点——
    她正要说些什么,曼云却突然起了身。
    他手指捏着易拉罐,却彷佛拎了瓶酒似的,与她说道:“那你总知道东竹寮是自治寮吧?价格便宜,所以每年都是一堆人申请,通过面试才能来住——我呢,不管面试,但我掌握着本宿舍的新舍友挑选决定权!面试那群人确定了最後的名单,我就去挑申请人的材料——其中竞争,非常激烈,人人都想要好舍友嘛,所以有时候还要拼运气和技术。”
    “具体是?”
    “剪刀石头布。”
    王子舟笑了。
    “陈坞就是我——”曼云得意地摊开手掌,“用一个布赢回来的。”
    “只看申请表很片面吧?”王子舟小声问道,“万一挑的舍友和预期不符怎么办?”
    “啊,那没有办法,不能退货的。”曼云说,“我开始就很後悔!”
    “为什么?”
    曼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她。
    “哇,他浑身是刺,你看不到他的刺吗?他刚进到这里的时候活脱脱就是一只刺蝟!”曼云乾脆在矮桌对面坐下来,放下易拉罐,指向身後床铺,“你看那个下铺现在很正常吧?他刚来那会可是铺上了全白的床品,全白!”
    “震撼啊!”曼云宛若一个舞台剧演员,“上铺的野口那天回来一看下铺这个鬼样子,眼睛都直了,发出了小山一样的惊叹——
    えー!(诶!)
    何これ?(这是什么?)
    白すぎる!(也太白了吧!)
    まじですか?(这玩意认真的吗?)”
    王子舟先是一惊,然後埋头笑起来——大概是靠英语入学的,曼云的日语真的很糟糕,表演也十分夸张,王子舟完全判断不了他是在故意编排还是确有其事,不过他的比喻倒是不错——小山一样的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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