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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失笑:“你猴急什么,都是坐上总督位置的人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
许康辉笑了笑。他也只有在母亲面前这样。
“母亲,您找我有什么事?”
“娘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老夫人不赞同地看他一眼, “你也不算算多久没来看望我了。几个小的还知道抽空来请安。”
说的是责怪的内容, 老夫人倒也没有真要责怪的意思。她不过为了续弦寻了个话题开头。只是啊, 有些话就是这般,不出口时还不觉得,一旦说出口, 免不了心生感慨, 多出几分预料之外的怅然。
许康辉静默了一瞬。他不是故意不来慈安堂请安,实在是公务繁忙抽不开身。可这些话老说也没意思,自己的母亲, 若真心想来看望, 总归能寻着个时间。
他想到之前母亲生病, 他也不过来了一回,后来听闻母亲身体好了,就没再来过。无论怎么说,这件事是他做错了。
他在老夫人面前不替自己辩驳, 顺着她的话说:“是儿子做得不好,我该抽空多来瞧瞧您, 多陪您说说话。”
许康辉说要多陪陪她,老夫人内心很开心,手上却矛盾地摆摆手,又说:“算了算了,我知道你忙。你不来看我也不打紧。男儿当以事业为重,我懂的。”
当母亲的反倒帮着儿子找理由,许康辉以前也总听到,那时觉得没什么。可今天听着,他心下微微愧疚。
老夫人看他摩挲着茶杯不言语,叹了口气,继续说,“只是啊,你忙着朝务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体。你房中又没个贴心的体己,姚氏去了那么多年,也不见你身边添新人。我想着,你是不是该考虑考虑了?”
许康辉一愣,似是没想到老夫人话锋一转,竟提起了续弦?他下意识地摇头:“母亲,这事不急……”
“如何不急了?”老夫人打断他,“你才三十四,过得却像四十三。哪户人家和你一般,长时间连个当家主母都没有?你不为替自己着想,也得往以后家里想想,替蕴灵想想。”
总不能真遂了忠国公夫人的愿,让姚家人出面主办婚事。那她老婆子的脸面往哪里放!
许康辉却有些听糊涂了。替家里想想?还有蕴灵,她怎么了?老夫人私下里同他夸过,蕴灵能力强悟性高,将许家管得井井有条,省了她不少的心。如今又是为何提起?莫不是母亲对蕴灵有了新的不满?他是不是该帮女儿说两句好话?
“母亲,儿子的确没有多余的心思来考虑续弦。朝堂上的事我不好同您往深了说,但不太平是真的。而且房里少一人我没觉得有何不便,您不必费那心思让自己受累。”许康辉想了想,顺便帮嫡长女说了一句,“蕴灵我觉得挺好的,家里有她我这个当爹的很放心。”
“……”老夫人胸闷语塞。他放心?他放哪门子的心?不续弦,他知不知道女儿嫁入了王府,家里都没个能顶事的人了吗!
她一直觉得自个儿子明明是聪明的,不然也做不到总督的位置。可偏偏一碰到家宅之事,却像个懵懂的愣头青似的,一点也不通透,叫她十分头疼。
老夫人决定一次说个明白,“我且问你,往后你长女若是出嫁了,家中你让谁管中馈?难道给苏氏,你肯把家重新交给她,我当母亲的可不同意。再者,今儿蕴灵的舅母王夫人寻到我这儿来了。你可知她说了什么话?”
许康辉在想老夫人说的话,冷不丁听到王夫人,他皱眉:“忠国公夫人?她说了什么?”
老夫人严肃地看他,语气平平:“她说,咱们许家拿不出个能人,只能叫蕴灵自己给自己办亲事,这等笑掉大牙的事,京都闻所未闻。国公府心疼蕴灵,他们愿意出人出力,帮我们把这亲事办周全了。你说说,这不是让我许家孙女从姚家人手里嫁出去吗?叫什么事儿啊!”
“我让国公夫人说得老脸都羞愧了。到了这份,你还说不考虑续弦吗?”
许康辉面上露出恍然,随后陷入沉思,双眉紧皱。
老夫人见他没有当即拒绝,知道他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心里是有些动摇了。于是再接再厉,苦口婆心道:“不光说王夫人的心思,就单单咱们许家,往后蕴灵嫁出去,家里一个缺管事的。但另外还有一桩比管事更为重要的事。”
老夫人刻意停顿了下。
许康辉的心思被老夫人牵动着,他忍不住问:“什么更重要的事?”
老夫人喝了口茶,慢慢道:“子嗣。”
这还是常嬷嬷提醒的她。
王夫人走后,常嬷嬷感慨了句,“往后大姑娘嫁人了,家中能靠的就只有大少爷一个”。
彼时她还觉得常嬷嬷说得有道理,可细听下来,总觉得哪里奇怪。她琢磨了一个下午,才猛然惊觉,家中子嗣其实十分单薄。
许康辉身边有过一位妻子两名姨娘一个通房,到如今,也不过苏氏诞下一名男丁。女儿倒是有三个,可那都是要嫁人的,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和许家没有关系。只有儿子是自家的。
她以前只欣慰许家香火后继有人,却从未考虑过,若是有朝一日,安泽这根独苗出了事,许家不就绝后了?
明知道不该想这些不吉利的事,可这个念头一旦在脑中冒了牙,就如何也忘不了。越想越不安,越想越惶恐,老夫人彻底急了。
她不信许康辉不在意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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