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禅觉得这几天给宫氏武馆添了不少麻烦，所以帮忙招点徒弟以作感谢。
    但他忘了一件事：宫氏武馆已经好多年没有收过男徒弟。
    所以，那三十个人陷入了进退两难——报名了，武馆不收。又不敢离开武馆，害怕被武禅报复。
    宫父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
    “你们可以先交一点报名费，同时会得到免费的包扎。等我们武馆收男徒弟时再通知你们。”
    众人如获大赦。
    凡是武馆都有治疗外伤的独门手法。宫父一个人包扎三十个人的伤口毫不费力。逃难者一个接着一个从武馆离开，表情看起来都快要哭了。他们是收了好处费、再加上被许诺事成之后可以分到食物，才聚集在武馆门口闹事的。现在好处费全用来交了报名费，后续还有换药的费用。整件事等于是他们自己花钱找揍挨，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越想越憋屈。
    宫甜甜站在院子里，看着这些人离去的背影：“我怎么感觉他们的难过远超于伤口的疼痛呢。”
    “因为是名副其实的赔了夫人又折兵。”甘小乙说。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宫甜甜觉得他仿佛在刻意强调着什么。
    “哪来的赔了夫人？”
    “他们的双手受伤了啊。”甘小乙说。
    “？？？”宫甜甜。
    最后一批人离开武馆，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武禅怪不好意思的：“本想让武馆创收，却耽误了宫大哥一上午时间。”
    宫父笑道：“我算了一下，除去药品与绷带成本，还小赚了一笔。所以我该谢谢武老弟。我打算中午请大家去饭店吃。”
    母亲上午带着师兄侯朗出门办事去了，中午不会回来。宫甜甜正愁午饭吃什么，一听父亲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好呀，好呀，现在时间刚刚好！”
    “但是……”宫父说。
    “但是什么。”宫甜甜说。
    “我担心啊。”宫父说。
    “担心什么啊？”宫甜甜说。
    “门口那些人还没有走远，我担心他们要是看到我们拿着他们刚交的医疗费开开心心的下馆子会气得当街猝死。”宫父说。
    “这些人可真麻烦。”宫甜甜不高兴，“对了，老板。”
    “什么？”武禅问。
    “你干嘛那么容易就放他们走，怎么说也该让他们供出幕后主使是谁。”宫甜甜说。
    “没有必要。”武禅说。
    “怎么会没必要呢，知道幕后主使是谁，我们就可以上门揍他们一顿，否则就太便宜他们了。”宫甜甜说。
    “老虎是不会因为老鼠企图偷肉吃就踏平整个鼠窝的。”宫父说道，“你的老板有更重要的对手要防。”
    “谁啊？”宫甜甜问。
    “你自己想，为父从小就教你要独立思考。”宫父说，“当然，如果你实在想不到也没关系，好好求求我就告诉你。”
    “老爸你别瞧不起人，我自己能想明白。”宫甜甜说。
    “你慢慢想，我先去做饭，大家中午凑合下。”宫父进了厨房。
    武禅正好打算去厨房拿杯水，被宫甜甜拉住胳膊。
    “你想到答案了？”武禅问。
    “不是。”宫甜甜说，“我只是想求你不要去厨房帮忙。一个厨艺糟糕的男人无法拯救另一个厨艺糟糕的男人。在厨艺的领域，永远不会存在负负得正，只会不停地趋近难吃的极限。”
    “老板，我觉得宫姐说的有道理，所以还是我去吧。”甘小乙说。
    “……”武禅。
    正如宫父所说，逃难者上午的聚众闹事根本就像耗子挠痒般微不足道。
    所谓的幕后黑手无非就是企图给武禅施压、逼武禅卖刀的商人罢了。
    武禅以一对三十的拔河足以立威，短时间不会再有商人会来骚扰他。
    武禅真正需要担心和防范的，是d067新城市政厅的态度。
    因为联盟律法的存在，全球所有市政厅都不参与尸潮后瓜分战利品的过程，把发财的机会让给民众。但是，市政厅掌握着最终定价权和现金回收权，而且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空间。
    在某些新城，市政厅给出的最后价格低到近似掠夺，并且在完成战利品回收工作之前，不允许民众与商人私下交易，等同于市政厅垄断了尸潮后的战利品。
    大多数人选择忍气吞声地把战利品以极低的价格卖给市政厅，也有一部分人宁愿把材料留下自用。后一种情况想要成立，需要一个大前提——市政厅对这件东西没有兴趣。
    如果市政厅产生兴趣，拥有者不想卖也要卖。
    以鲸级巨煞材料的珍稀程度，很难有人不对由獠牙改造出的武器产生兴趣。
    根据联盟律法，只要武禅活着，那么獠牙长刀就是属于他的。武禅不打算卖刀，可一旦d067新城的市政厅要买刀，那么所施展出的压力和手段可不是区区几个商人能比的。
    从d067新城过去的口碑，以及商人们眼下活跃的程度可以推断出暂时不会出现市政厅强买强卖的情况。然而，武禅向来习惯凡事先做好最坏打算。坊间盛传，退位在即的老城主和三个儿子之间闹得很不愉快……
    直到味同嚼蜡的午饭快要吃完，宫甜甜也都没衡量出一个满意的答案，索性就不想了，反正出事了有老板解决，正所谓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对了，老板。”宫甜甜突然问。
    “怎么了？”武禅问。
    “赔了夫人又折兵，这话好笑的地方在哪？”宫甜甜问。
    “谁告诉你这句话好笑的？”武禅问。
    宫甜甜一指：“甘小乙。”
    甘小乙：“！！！”
    武禅勾了勾食指：“小乙，我们换个地方聊聊。”
    甘小乙：“老板，万事有商量……”
    九月的七天，即尸潮正常结束的日子。
    市政厅解开限城令，所有人都可以自由进出夜幕之墙，废品焚烧站的人可以回去上班了。
    但武禅三人没有出发，因为一辆黑色的装甲货车堵在了宫氏武馆门口，顿时成为整条街上最拉风醒目的风景。
    “武先生，我来交车了。”
    站在武禅面前的正是龙穗。
    然后，他看到了武禅手里的那根槊。
    “这是？”
    “一杆普通的兵器。”
    武禅一挥手，宫甜甜和甘小乙一左一右地从武馆走出来，两人合力搬着剩下的那片鲸级巨煞的獠牙，被龙穗的手下接走。
    但龙穗看都不看獠牙一眼，眼睛被凶豹牢牢吸住。
    “交易完成，我们就先走了。”武禅说。
    “你不检查一下这辆货车是否符合你的要求吗？”龙穗说。
    “我相信地平线商团的声誉。”武禅说。
    相信地平线商团的声誉，就等于相信龙穗的声誉，就等于相信龙穗本人。
    “你清单上的东西都在货斗里。”龙穗说。
    “好的。”武禅把凶豹扔进货斗，对宫甜甜和甘小乙说，“上车。”
    “在十二月终极尸潮之前，我都会在d067新城，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联系我。”龙穗说。
    “明白了。”武禅说。
    “以及……”
    武禅着急赶路，打断了龙穗，“不必把话一次说完，这样下次见面才有话题聊。”
    轰隆隆。
    装甲货车开走了。
    地平线的护卫们发现自己的老板嘴角挂着很罕见的笑容，再想想他杀人不眨眼的身姿，有点瘆得慌。
    “老板，车开远了。”有人提醒道。
    “你听到了吗？”龙穗仍眺望远方……
    “什么？”
    “他亲口说下次见面。”
    “……”
    “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
    “他敷衍你。”护卫说。
    “你懂个屁。”龙穗由于心情好，所以不跟他一般见识。
    “这说明，武禅已经把我当成朋友了，只是嘴上不愿意承认罢了。”
    宫父宫母手挽手，站在武馆门口看着龙穗的背影。
    “他可能有点误会。”
    “要告诉他吗？”
    “会被骂的吧。”
    “也对。”
    夫妇俩默默地把武馆大门合上了。